这些日子,他在坤宁宫附近故意散播消息,说从小在书院长大的商家三姑娘已然及笄,到了婚嫁之龄,又添油加醋地称三姑娘与商绾一关系不佳。
一来二去,皇后逐渐对这商三姑娘起了些兴趣,毕竟若能助她与裴昀之夫妻二人作对,东宫多一个良娣也不算什么。
请柬已下,能否称心如意地嫁入东宫,便要看商绾馨自己的本事了。
商绾馨在众多世家闺秀中,论家世,不算上乘;论容貌,不够惊艳。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一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正楷书法。
在辰璟王府的这些日子,她常常于西窗下,悬腕提笔。羊豪笔尖蘸饱了墨,在砚台边轻轻一刮——那手势极妙,既不使墨汁飞溅,也不至墨色不匀。
商绾一立在廊株旁,绕有兴趣地注视着她的手法,发现她写的正是《洛神赋》。
只见笔落纸上,墨线如游丝穿空,又似惊鸿踏雪,鸿雁振翅欲飞的翎羽在云间若隐若现与龙鳞般的皴擦跃然纸上。
商绾一不禁感叹,只觉得这平时大大咧咧的三妹妹写字时像变了一个人。
“大姐姐。”商绾馨察觉到不远处商绾一已矗立许久,放下笔道。
商绾一微微勾唇,捧着一盒新得的松烟墨进屋:“你姐夫带回来的松烟墨,我正想着该如何用,现在算是知道了,这墨就该送与你。”
商绾馨顿了顿,涩然低下头,推辞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用得上,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还有不少,你留着吧。”商绾一将墨盒塞进她手里,说道,“再说,这可不是白给你的,是有条件的。”
见商绾一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商绾馨不禁好奇:“什么条件?”
商绾一眸底泛起闪亮的光泽,有些期待地说道:“我见你写字时控制笔锋的力度极佳,手也稳,不妨教教我执笔手法?”
商绾馨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画技惊人的大姐姐竟在向自己请教问题?
“大姐姐,你疯了吧?你可是澄观画院的画徒,又得皇上与沈待诏赞赏,我如何能教你?”她瞪圆了眼,诧异道。
“为何不能?”商绾一神色平静道,“我有我擅长的领域,你也有你的过人之处,正所谓取长补短,相得益彰。”
闻言,商绾馨眼底闪过一丝敬意。她算是明白了,无论是姻缘还是事业,大姐姐如今能得到这令人羡慕的一切,不是因为她命好,而是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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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起了阵阵微凉晚风,吹得东宫庭院中古槐叶簌簌飘下,几瓣坠入松软的土地化作春泥,几瓣则零零散散地落在树下人的肩膀。
裴玄策身姿挺拔,面色泠泠,眼底泛着几分复杂的光泽。
“殿下,入夜了,小心着凉。”元颂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为他披上了件玄色披风。
裴玄策回过神,边扯了扯披风的领口,边语气随意地问道:“楚潇的身世可打探清楚了?”
元颂颔首道:“回殿下,奴才已经打探过了,那个楚姑娘原名商绾馨,正是辰璟王妃的庶妹,商家的三姑娘。这些日子,三姑娘一直借住在辰璟王府,想来辰璟王与王妃早已知情。”
话音未落,裴玄策瞳孔一震,险些情绪失控:“你说什么?”
元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将脑袋垂得更低:“殿下,听说这次赏菊宴,商三姑娘也会被邀约。皇后娘娘听说三姑娘从小在书院长大,又与辰璟王妃素来不和,恐怕有意要选她做良娣。”
闻言,裴玄策不禁心中多了些烦躁。
他本就对商绾馨无意,只是露水情缘,一时兴起,本想着给她些钱财便桥归桥路归路,谁知她竟是个执拗的主儿,偏想要一个名分。
其实作为太子,有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可奈何他早已厌倦了女子的死缠烂打,一回想起那刺耳的哭声,他便头痛欲裂,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更何况,她姐姐还是……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决心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有办法让她在赏菊宴上出丑,让母后不愿选她?”
元颂思索片刻,黑眸微转:“奴才这些日子打听三姑娘的事,还听说三姑娘一喝黄酒,就会浑身无力,心慌气短,若赏菊宴那日将菊花酿的原酒换做黄酒……”
闻言,裴玄策眸色微凝,唇边勾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