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绾馨见裴昀之拈酸吃醋的样子,不禁扶额,压低了声音道:“南公子,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我什么也没做啊……”南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裴昀之逐渐远去,商绾一不由得垂下睫羽,眸底流淌出失落的神色,她顿时失去了写生的兴致。
“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之后我再派人把画给你。”
说着,她便动作十分利索地收拾好画板,前脚刚踏出亭子的一霎那,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只见千万条朱砂红绸从百年老梅枝头垂落,每一条都系着枚精巧的金铃,风过时如坠霞流火,清音彻云霄。
红绸倏然散开,露出掩映其后的十二幅巨型画屏,正是商绾一平日里所绘的《四时花鸟图》。每幅都被放大十倍,以金线重绣在素纱上,随风流转变幻无穷。
“这是……”商绾一错愕不已,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奇异嗡鸣自九天传来。
仰首只见百只鎏金纸鸢遮天蔽日而来,有衔着贺词的青鸾,有托着寿桃的白鹤,最夺目的是领头那只九尾凤凰——
尾羽竟是用她曾丢弃的草稿拼接而成,连墨污都成了特殊纹样。凤凰口中垂下的绸缎缓缓展开,赫然写着:“愿绾一卿卿百岁,笔墨长春。”
她恍然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绾一卿卿对这份生辰礼,可还满意?”裴昀之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商绾一面前,正双手背于身后,眉目间的温柔春水泛滥,几乎要将她融化。
她鼻子涌上一股酸涩,声音因哽咽而比平日多了几分酥软:“我还以为你生我气,走了呢。”
“我为何要生你气?”裴昀之挑眉问道。
“因为……你吃醋了。”商绾一低声嘟囔。
裴昀之闻言,瞥了眼亭中看呆了的南启,冷嗤一声:“你是说我吃南启那个小屁孩的醋?商绾一,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心眼儿吗?“
回想起男人刚刚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商绾一心里暗暗想:难道不是吗?
但她没有这么说,而是抬眸含笑,温软的笑意似一盏清茶氤氲的雾气,令人心神俱醉:“谢谢你,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
女子眼睫轻眨,如蝶扑簌簌落进心底,裴昀之不禁痴痴怔住片刻,清冷的双眸浮动起无尽的柔和波光。
“大手笔啊!”亭中南启赞叹声不绝于耳。
商绾馨亦是仰头望着漫天华彩,朱砂纸鸢的艳影倒映在她清亮的眸中,一抹艳羡与向往转瞬即逝,她轻声道:“听说姐夫为这份生辰礼足足准备了一个月,只为博得大姐姐一笑,当真是情深义重。”
话音渐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样的真情,大概永远都不会降临在她的身上吧。
南启偏头看她,少女半边脸浸在纸鸢投下的金影里,半边隐在梅枝阴影中。他忽然扯开嘴角,语气轻松道:“这有什么?告诉本公子,你生辰在哪一天?我可以为你安排比这还令人感动的生辰礼!”
闻言,商绾馨微微怔愣半刻,脸色不自然地染上一抹红晕,她别开眼,没带好气道:“我可没空陪你胡闹。”
南启不禁被这话噎住,还没等着反应过来,商绾馨便已收拾好笔墨急促地走远。
“我没有在胡闹啊……”南启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与空荡荡的梅径,在原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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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簌簌落下,寒意越发浓,裴昀之替商绾一拢紧狐裘,温声道:"车上备了暖炉,你先去,我随后来。"
“嗯。”商绾一笑容清浅着应了声。
见女子身影远去,裴昀之眸底那份温柔似水倏然消散,下一刻身后响起"嗖"的破空声——
一枚青玉扳指直射向十步外的老梅树后,只听"咚"的闷响,积雪扑簌簌砸落,露出个踉跄的碧色身影。
"自己出来。"裴昀之指尖还转着另一枚扳指,面不改色地幽幽道,"还是要本王请?"
梅枝颤动,钻出个满脸雪沫的年轻女子,清瘦的身形在风雪纷飞中不免略显单薄狼狈。
裴昀之定睛一看,惊愕的神色瞬间凝固在脸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