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我就给你披件衣裳,不烦你。”
阿朱挪挪位置双脚踩在一块石板上,蹲在比凤奴更矮,歪着脑袋问他:“你饿不饿,这会儿快晚上了。”
凤奴将尖尖的下巴埋在披风里,一言不发。
阿朱拿他没有办法,又觉得这孩子其实没有众人说的那么恐怖,可伶得紧。
阿朱挽起袖子,顺手摸了摸凤奴翘起的头发,“好了,我要去干活了,你有事儿叫我一声我就来了。”
说罢,阿朱就去水井旁打水,她没看见凤奴在她背后,用力地攥了几下阿朱触碰过的头发,眼里全是嫌恶。
冬天的井水还算暖和,不怎么冰人手,阿朱向来是个勤快人。凤奴就坐在原地看她忙前忙后,将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在院子里忙活来回的间隙,还会抽空望眼凤奴,凤奴坐在老地方,垂着眼睛用树枝在地上画些阿朱看不懂的字。
这孩子真能沉得住气,阿朱用力一挥,带起杂草。
日落西沉,阿朱拍干净手掌的灰,终于把屋子里外重新打扫一遍。她从林管事那里领了点面粉和食材,晚上烙了玉米饼。
小李氏不怎么爱搭理她,无论什么只让她自己摆在桌上,不要去吵她。
阿朱抬着几块饼蹲在凤奴面前。
“好了,你在这儿一天了,该吃饭了。”
凤奴低垂的睫毛抖了抖,可手上写字的木枝继续在移着。
阿朱咬了口饼,努力转着脖子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不太清晰地哇了一声,道:“你还会写字呢!”
凤奴终于抬头望了阿朱一眼,阿朱不好意思地挠头,搓了搓鼻尖,“别看我啊,我不会写字,只认得几个。真的很香你闻闻。”
她故意拿着饼在凤奴鼻子下扇。
凤奴太奇怪了,身上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安静。
“你既然不爱理人,我就不吵你了,吃的我放灶台里,床我给你收拾好了,吃完早点回屋睡觉。”
这院子里加上阿朱一共就三个人,没人会来盯着阿朱,阿朱一身轻自在不少,她一个人吃完收拾了就躺回床上。
阿朱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自己不该在这儿,可身边的一切如此真实,真实到阿朱以为自己所思所想不过是错觉。
入夜,阿朱累得厉害,窝在被窝里,嘴角的口水都快淌在枕头上,屋外一声陶罐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炸开。
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阿朱猛地起身。
什么东西!?
阿朱抹了把脸,随手披上衣服往外走。
真冷啊,可是之前没这么冷啊,阿朱又开始呼吸乱想了,算了先找到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吧。
陶罐,难不成是老鼠在厨房里乱窜,碰倒了?
阿朱迈起小碎步冲进厨房,厨房里除了根点燃的蜡烛空荡荡的。她扫了一眼灶台,注意到自己留下的面饼被人动过了。
眼珠子提溜一转,阿朱推了门一下,门栓撞出声音,阿朱站在原地静静等了会儿。
果然,墙角的木柴堆里窸窸窣窣的传来动静,阿朱小心翼翼地迈开腿,轻手轻脚地挪到那堆柴火前。
“逮到你了!”
阿朱龇着大牙,用烛光照亮柴火堆下面。
凤奴像条树林里被骇了一跳劫后余生的小鹿,睁着黑而亮的眼睛,对上阿朱发蠢的的笑眼。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凤奴浑身发抖,手上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阿朱以为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怕他吃坏肚子,伸手就要去掰凤奴藏在身后的手。
凤奴年纪小,力气没有阿朱大,他脾气倔强的就是不肯拿出来给阿朱看。
一个不留神,凤奴突然小声地痛呼了一声,阿朱以为碰到他伤处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
凤奴定定地看了阿朱一会儿,眼睛里慢慢涌上一层薄泪。阿朱叹了口气,估计自己碰到了他伤口,实在没辙地同凤奴一般坐在了地上。
“你给我看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我不会怪你。”
凤奴摊开手,露出掌心一小块硬到掉屑的玉米饼。
“这都凉了多久了,你还吃。”
阿朱瞥了眼,凤奴露出的手臂上掐痕狰狞,一个个深色快腿去又或还没褪去的淤青,斑点似的留在细嫩的皮肉上。
凤奴脚边还放着一碗冰水。他脸色苍白,正脸朝向阿朱,努力乖巧地笑了一下。
“你肚子疼不疼?”
阿朱看不得凤奴察言观色的可怜样。
“来,上来,我背你去睡觉。”
凤奴紧盯阿朱不算宽大的后背,犹豫了几秒钟,缓缓伸出手环住了阿朱脖子。阿朱站起身,双手拖了拖凤奴的身子。
凤奴在阿朱背后新奇极了,但仍然小心翼翼地观察阿朱的动作,他把脸完完全全埋进阿朱的脖颈,轻轻嗅了嗅,眼里闪过好奇的波光。
小李氏早就关门熄灯,阿朱只得背着凤奴去自己的屋子。
凤奴虽不爱说话,但在阿朱背上倒是乖乖的不动。阿朱粗心根本没意识到凤奴怕她。
离开阿朱的背躺上床时,凤奴整个人还难以自抑的抖了下。
阿朱给他盖好被子,两个人钻进被窝,露出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凤奴肚子疼得厉害,可他不敢和阿朱说只敢慢慢蜷起身子,小声哼哼起来。
原以为阿朱背对着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没想到阿朱突然转过身,用胳膊搂住了他。
“下次不能在这样吃了,深更半夜的吃饭,肚子就会痛哦。”
阿朱伸手抚摸凤奴的肚皮,她掌心热乎乎的,一下一下拍着凤奴的身子。
凤奴紧张恐惧很快被身旁小火炉似的人热得烟消云散。他慢慢睡了过去,嘴里似乎念着什么,恍恍惚惚如同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