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啾本有天源剑,不欲再收思凡,奈何轩辕尘执意相赠,言辞恳切,却之不恭,孟啾只得答应收下。
轩辕尘说是这样,然一旁的思凡剑装作未听见二人的对话,始终悬浮在空中,见孟啾朝自己走过来,它一下子窜远了。
众人散去离开思圆山。孟啾正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拂华仙尊慢悠悠走过来,手中拿着已经解封的思凡剑剑鞘。
他笑眯眯地问道:“你可觉得自己真降服了它。”
孟啾垂眸,实话实说:“我并未觉得自己降服了思凡,只是如仙尊所言,降服了自己的心。”
“云何降伏其心……”拂华仙尊颔首,将剑鞘交给孟啾。思凡剑嗡鸣着,不情不愿归鞘。
“甚好。”拂华仙尊微笑道,“往后要叫老夫师尊。”
“谢师尊。”孟啾恭敬行礼。
再抬头,她眼巴巴地望着刚拜的师尊。
拂华仙尊已有数百年未收亲传弟子,那些繁琐的拜师章程早已抛之脑后,他习惯性地捋着长须,忽然想起似乎该给新徒儿备份见面礼。
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小瓶,拂华仙尊道:“这些给你。”
孟啾恭敬接过,揭开瓶塞一嗅,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她几乎要昏过去,又是辟谷丹,吃一颗饱三天的那种。孟啾想起仙群山中央大街上炼丹推销保健品的弟子,认为师尊一定是他们的老客户。
说起这个,孟啾问道:“仙尊,晋升内门弟子后我是继续住在学舍,还是……”
“思圆山后面空着好几处院落,你自去挑个合心意的搬进去住就行。”拂华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
好几处?孟啾眼睛放光,恨不得立刻飞到后山去。
她追问道:“师尊,您可有山头、田地?”
拂华仙尊抚须轻笑:“老夫未立门派,身家不丰。不过……”
他抬手指向远方,“你且站这思圆山顶四望,目之所及的山峦溪谷,皆在为师名下。”
孟啾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搓动起来,眼中闪着精光。
就算拂华仙尊不阔绰,可门下现在就她一个弟子啊!
见小徒弟这副模样,拂华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走吧,为师带你去认认咱们家的产业,往后这些就交予你打理了。”
孟啾一把搂紧怀中的雪兔,欢喜得几乎要蹦起来,又强自按捺着端庄行礼:“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托!”
屠冉暗暗翻了个白眼,传音与她:“没见识。”
孟啾只当没听见。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拂华仙尊,红发老头像会发光似的,让她越看越喜庆,甚至觉得她师尊长得极像财神爷呢。
拂华问她:“可会御剑?”
“弟子尚未习得。”孟啾摇头。
拂华仙尊指尖轻点,佩剑迎风见长,直至化作一叶青锋舟。
他踏剑回首:“上来。”
孟啾刚攀上剑身,便听仙尊喝道:“起。”
长剑纵身而去,剑光破空,吹起老者万千如焰红发,朱袍猎猎,拂华仙尊宛如一朵飘舞的彼岸花。
孟啾伏在师尊身后,第一次在朗朗晴空下细看这位长者。
他的背影如老岳巍然矗立,将凛冽罡风尽数隔绝。
孟啾慢慢试探着直起身,见仙尊广袖一挥:“自栖霞岭至碎月崖,这百里云山,皆是我思圆一脉......”
孟啾极目尽望,无数飞鸟从她的头顶掠过,于远方归林,就像无数星星落入山谷,原来那就是落星谷。
她在高空张开手臂,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只鸟,长风像波浪抚过她的面颊,灌满长袖。
他们越飞越高,高过群鸟,高过山峰,高过云层,于是无数山峰漂浮在云海中,像座座小岛。
太阳就在他们耳畔,仿佛触手可及,却一点也不灼热,雪兔安安静静蹲在她的脚边,稳如磐石,似乎也被这景象迷住了。
孟啾发现他们一直向北飞,脚下群峰如聚,却尽是荒芜。
她忍不住问道:“师尊,这里为何有这么多荒山?”
“这些荒山不能动,它们是阵法的一部分,暗合天机,若妄动山石,必损结界根本。”拂华道,“今日为师带你前来,顺便巡察结界。此处虽毗邻仙群山,实则早已不在我派辖境之内。”
孟啾大吃一惊,许久没有动静的屠冉传音给他:“仙尊剑行神速,一息千万里,这里是大荒之外。”
黄沙漫卷的结界中,巨大的阴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扭曲蠕动的轮廓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师徒二人立在那里,渺小如两粒随风飘摇的尘埃。
“师尊,这结界中封印的究竟是何物?”孟啾的声音有些发颤。其实她心里已有答案。
那样诡谲可怖的形态,必是妖鬼无疑。譬如菇母。
“是邪祟。”拂华仙尊刻意避开了世俗常用的称谓,他突然问孟啾:“你可知如何降服邪祟?”
孟怔怔地望着风沙中那些扭曲的影子,缓缓摇头:“弟子不知……”
此时剑已经停驻,他们脚下是黑压压的群山,风中衣袂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