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站立好后,祁允业才缓缓的坐着了那龙椅之上。
祁允业靠在扶手之上,眼神随意的瞟向远处,听着那些老头们一些无足轻重的汇报,听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萧明山站了出来,本来就位于前列的他,一出列,后面的群臣自是都沉默了,萧明山年过花甲。
一头稀疏的白发仍一丝不苟的束于发冠之中,他动着沉闷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嗓音,“陛下,中书令之位空悬,不合常理,还请陛下早日择选良臣。”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自是无人说话,罢黜李泊寓的官,没人反对,李家借着这中书令的由头,常年制霸乡野,民间百姓多受其害。
中书令不同于其他官职,中书令草拟圣上旨意,掌管行政指令,其中权力非同小可,谁人举荐都有徇私之嫌。
一时,朝堂之上,无人作声,可这难题祁允业抛给了萧明山,他要看看萧明山会如何应对。
萧明山平静的神情,未曾改变,眉宇之间透着一丝顾虑,但很快他禀道,“臣以为,按律当由中书侍郎宋知明暂领其职,但宋大人年纪尚轻,对于国家大事,未曾有自己的决断,手段不精,实难担此大任。
另中书舍人王浊,虽寒门出身,年过不惑之年,处事稳决,行事果断,堪能当此大任。”
王浊此人,祁允业听闻过他的事迹,家境贫寒,仅靠借布借米,乡民托举,才自烟州来了京城。
头次应试,便取了进士,可庸碌十年,一直是个小官,直到五年前,偶得萧明山赏识,才坐上了中书舍人的位子。
萧明山果然如他所料,推举了此人。
祁允业闻此,只觉是意料之中,眼光扫向站在后面的王浊,仍是一副低眉顺眼之势,没有出声,彷佛朝上说的不是他一般。
祁允业顺势道,“既然此人是尚书令力荐,便暂领中书令一职。”
下朝之后,萧明山自阶梯而下,缓慢行走,每逢冬季,腿脚多有不便,他抚着扶手慢慢的走,王浊走至他的身旁,轻轻搀扶,“老师,为何不顾亲疏,当众举荐学生。”
萧明山停步,此时的日头还未走至正南,并未那么耀眼,“王浊,记得五年前我问过你,你为何做官?”
王浊停下脚步,低眉道“学生短浅,只想出人头地,方不负乡民托举。”
“王浊,这便是我选择你的理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话语间,他甩开王浊的手,“自此,你我师生缘分已尽,以后只以同僚相称。”
萧明山独此向前一步一步的迈进,待那阳光走至了正南之时,王浊还愣在原地,那句重重的嘱托进了他的心中。
王浊明白老师的苦心,领了中书一职,更要洁身自好,不可攀交,萧明山作为当朝尚书,公然举荐自己的学生。
不畏人言,但凭本心。
王浊看着那佝偻的腰和弯下去的背,萧家或许并非传说中那般,他收起神色,继续前进。
承光殿
卫越向祁允业汇报着刚刚所见,“王浊与萧明山,没聊多久,便离开了。”
祁允业神情看不出什么,“萧明山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尚未可知,盯紧王浊。”
卫越领了命,正准备退下,祁允业又说,“李家可有什么动向。”
朝堂之上,李泊寓已倒,竟无人参他一句,李家的种种行为,祁允业早已有所耳闻,可碍于萧润的势力。
这根毒瘤,他难以拔出,这其中,定还有蹊跷。
卫越道,“李家暂时还没查出些什么,只是,昨日,有人进了西华宫,应是娘娘的人,是否阻拦?”
祁允业眉宇露出些许不快,“暂且不用,以后秦惊辞的所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话音刚落,沈兆进了殿内,禀报,“陛下,按大祁律例,新妃大婚五日后,可回府省亲,是否通知娘娘。”
祁允业挑眉,他倒是忘了这件事,还关了她禁闭,“摆驾西华宫,朕亲自去。”
几日的晴日,已经照的雪融化了不少,只是有些结的冰的地方,还有些滑,秦惊辞被关在了宫中,也乐的清闲,她坐在凉亭之中,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糕饼。
比起军中的生活,不知道舒服了百倍
不过几日,秦惊辞对于玉都的朝势,略有了一点猜测,新帝费尽心思的召自己回都,只为了让她当一只豢养在宫中的金丝雀?
这不合常理,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沉思,是时候找机会见一面叶渡。
秦惊辞当然不知道还有省亲这一说,她已经在想如何能让叶渡进宫,太过专心冥想,以至于祁允业走到她身旁时,她才发现了有人来了。
手中的茶杯顺势旋紧,正欲脱手而出,幸而她晃见那一抹黄色,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请安道,“臣妾参见陛下。”
祁允业顺手扶起她,而后坐在了她的临侧,秦惊辞坐了回去,但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祁允业注意到她的唇边,有糕饼的碎屑,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帮她抹去。
秦惊辞注意到伸向这边的手,可她的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倾斜,祁允业的手愣在了空中。
秦惊辞发觉自己好像又要惹得龙颜震怒了,她赶忙向前,唇边就这样不经意的触碰了他的手。
秦惊辞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那冰凉的触感好像还在她的唇边环绕。
祁允业的神情有些呆滞,咳了两声,“朕是来与你说省亲之事,明日你可回秦府一趟,需要准备些什么,就与沈兆说。”
秦惊辞起身,“多谢陛下。”
她那么的有分寸,又那么的疏离,他们哪像夫妻的模样,他不说话,她便也从不开口,祁允业站了起来,几度欲开口,但最终还是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恭送陛下。”
他走后,秦惊辞的眼神顿时清明,明日是个机会,需得好好谋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