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曰者缓了口气,轻声道:“甘衡……同大人不一样。”
苛丑闻声浑身一僵,恶狠狠地反驳他:“有何不一样?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根骨!他就是大人,大人也便是他!”
小曰者看了他一眼,“你明知道的。”
短短五个字,岐山的恶鬼和乳臭未干的小鬼瞬间就攻守易势了,小曰者掌握了这场对话的主动权。
小曰者道:“不知道你曾经和大人是什么关系,但你跟甘衡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能找到一点大人的影子么?所思所想、行为举止……”他说着垂下眼,也有几分晦涩,“他根本就不是大人。”
苛丑听着这话,整个鬼都快融进夜色里了,他一声未吭。
小曰者便接着道:“大人喜欢吃甜食、喜欢养花、不爱笑、夜间常常起夜睡得很少,他总是话少沉默,别人很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温柔地对待所有人……若说他们之间有相似的地方……那便是待人同样温柔……可是除开这一点……”
小曰者看着苛丑一字一句地问他:“还有哪一处相像呢?”
但是让小曰者没想到的是,苛丑竟问了他一句:“那甘衡喜欢什么?”
小曰者一愣,告诉他:“甘衡什么都吃,再难吃的东西他也能吃得一干二净,他没有吃东西的喜好,他只是怕饿肚子,他喜欢钱财珠宝,如果没有人跟他说话,他自己自言自语都能说上半天,当然……”小曰者抬头看了树上睡着的甘衡一眼:“睡眠质量也很不错。”
这一串串细数下来,小曰者越发肯定了,“所以大人跟甘衡完全不一样。”
苛丑突然嗤笑一声,“你便是这样拿大人和甘衡做比较的?”
小曰者被这话问得有些发懵,他不知道这样比较有什么问题,人不都是由这些一点一滴组成的么?
苛丑从黑雾里走出来,整个鬼这才显露在月色下,那发丝张牙舞爪的在月色里缠绕,他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顶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说出了一句极其粗俗的话,他说:“放你的狗屁。”
小曰者:“……”他觉得自己就算是当人当鬼两辈子加起来,都骂不了这么脏。
苛丑:“我为什么要拿大人和甘衡比?哪怕大人是大人,甘衡是甘衡,我不也不会因为甘衡不是大人,而待他有什么不同。”
小曰者脑子差点没转过来,他一时间没理解苛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大人是大人,甘衡又不是大人的,
苛丑却早已想明白:“不管是三百多年前的大人,还是现如今的甘衡,他们于我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我不必去思考他们之间的不同,也不必思考他们之间的相同,只要是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我的大人。”
小曰者算是明白他啥意思了,他皱了皱眉,“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三百年前的大人?”
苛丑微眯着眼,既危险又轻蔑地看着他,“你问这话是打的什么算盘?”
小曰者梗着脖子一缩,不敢同他对上视线,僵硬地摇摇头,这话语的主动权又交出去了。
“你最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三百年前是我没护好大人。”苛丑说到这示威地冲小曰者磨了磨利齿,“但如今若是还有不知死活的要对大人下手,我便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说着嘴越张越大,仿佛真要将小曰者一口吞下去似的。
小曰者看着那满嘴丛生如锯齿般的牙齿,经不住一阵汗毛倒竖,整个鬼面色都苍白了,他无力地笑了笑:“自然不会……”
苛丑又嗤笑了一声,满心满眼里都是对他的瞧不起,他说:“我留你一命,你日后多同我说说甘衡喜欢什么。”
小曰者不解:“你不是说不拿大人和他做比较么?又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苛丑背着手朝树那边走去,“我要哄甘衡开心。”
小曰者听到这话一时间五味杂陈,那背对着他的身影,他都好似看到狗尾巴在摇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息,甘衡,你算是被这岐山恶鬼缠上了。
………今日日头有点毒辣,照得人晕头转向的,甘衡自己一个人悄悄去了文乡绅家,这个幼时他和齐述来过最多的地方,现如今也是荒草一片。
不知道里头怎么样,但是最外面撑场面的门匾和房梁到是看起来还算好。
甘衡踏着杂草走过去,四周寂静得可怕,便显得他脚底下杂草声出奇的响。
他还没到屋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一下,南堤文家怎么走?”
甘衡一惊!猛地回头看过去,待看清身后问路的人之后,期待的眼神便一点一点黯下去了。
不是文曲星。
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甘衡问:“你找南堤文家做什么?”
那人笑了笑:“他家儿子失踪了,我是来帮他找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