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桑德:“当然,不是我。”
落长明:“是你儿子!”
王桑德:“没、没错,我这把老骨头,不过是给他试药的而已。可世上哪里有真正的长生,我能活到这个岁数,单纯、单纯是巧合而已。长生是假的,这样的事连落麟虹那个丫头都能看破,一早就劝诫了我的儿子,却不曾想他没有落丫头那样的慧根,事到如今毁了自己,也毁了、毁了别人。你娘!死的可惜!”
这一番话下来,落长明不免心绪波动,他快速上前几步,离榻边又近了几分。
他现在胸口郁结着一股气,他想即刻就脱口而出,问问他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啊!眼前这个长辈活了这么久、这么久,又有什么十几年前的大事,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落长明太过激动,竟然一时没能张开嘴,叫王桑德抢了先。
王桑德紧接着就说:“兆家的丫头!死的更冤!”
落长明知道这个兆一定是兆丰年的兆,可他对此没有兴趣,但当他看见一直静静守着的游无晓脸色立刻黑起来的时候,心头控制不住地狠狠一跳。
一向平静的游无晓在这一刻更像是一头猛兽,他出手快到落长明来不及阻拦,就已经俯身揪住了王桑德的衣领。
“兆家的怎么死的?!”
谁都想从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出口,可王桑德已经到了生命的崩溃边缘,他不知道这两个小子在问什么,只一个劲儿道:“命啊!都是命!”
喊完,就嘎嘣一下儿,咽气了。
血管可怖的脸上还带着平和的笑。
游无晓像是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手上使劲儿,还想再问,却被身边另一只手覆盖在手背上拉开,虽然手心冰凉,无形中却有着心脏一样的温度。
他下意识回握住了那只手。
落长明问:“他说的兆家的丫头是谁?”
游无晓说:“是我娘。”
游无晓的亲娘姓兆,叫兆温荞,是如今兆老家主的唯一一个女儿,算起来就是兆丰年的姑姑。
兆温荞和落麟虹一样,死在同一年,同一个冬天。
直至王家上下全部进了监狱受审,孙无悔还是没有回来,三胜门依旧是孙袅袅这个准接班人说了算。
孙袅袅不是个能闲的住的性子,张罗着要办一场小小的庆功宴,专门叫人去高崖定了几桌好菜,又拿了家里风干的牛肉条,取了不少坛酒,嚷嚷着要不醉不归。
人一多,一开始拼酒,场子就容易热。
落长明下意识伸手松了松领口,眼神轻瞥间,见到游无晓的茶杯空了,就提着热水壶添上,添满了就不再管,撒手要拿起眼前的酒杯再喝,结果被身边的人摁住了手。
他一转头,就跟游无晓的眼睛对上,刚想问干什么,就听见对方先开了口。
“茶太烫了。”
“你几岁了,烫你不会晾一会儿再喝。”
落长明说完还是觉得热,又单手把领口扯大了点儿,露出一截藕一样的脖颈,再往下人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大大小小的疤了。
游无晓盯着他脖子下的衣料看了一会儿,又不经意收回来。
“这么烫你为什么倒给我。”
“?”
叫他这么一打岔,落长明手里的酒杯已经不知不觉放了下去,一拍桌子也准备开始叫板儿,结果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落长明显然很不服气:“他非说这茶烫。”
游无晓:“是烫。”
落长明心道好大一声狗屁,不过他还没忘记这是在人前,得端着点儿礼数,到底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殊不知这两次个字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明晃晃的亮。
游无晓见状,声音里不自觉染了一点笑意,轻的像一点风。
“不信你尝一口。”
孙袅袅坐在主位上都看乐了,直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朋友,是冤家又不像冤家的。”
游无晓:“我跟他不是朋友。”
落长明:“谁跟他是朋友?”
两人同时开口否认,又叫孙袅袅笑了半天,手里的酒杯都没端稳,溅出星点酒液。
她这一笑倒跟宣战旗似的,底下落长明不肯落下风,势必硬刚到死,果然端起刚才新倒的那杯茶喝了一大口,面色如常。
落长明:“根本不烫。”
那茶当然不烫,如今已经闹到大半夜,醉的醉,偷闲的偷闲,大家都喝酒,谁还顾得上给水壶里添热水?
不过就在刚才落长明喝茶的空当,面前的酒杯已经被人不知不觉换成了茶杯,茶杯里是刚倒的清水。
游无晓接过他手中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趁机把清水杯子塞在他的手里。
“嗯,是不烫。
不过清水和酒的滋味,除了失去嗅觉的人,还会有谁分不清?
落长明一口就尝出了杯子里的水,刚想回怼,抬眼便对上游无晓一双淡淡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稍微一犯怵,就将要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还伤着,是该忌酒。
这边不斗了,孙袅袅自然没了戏看,扭头就想找身边的人笑说他俩,结果她的赵大哥正盯着游无晓走神,另一边兆丰年又醉闷不语,这叫她一时没了兴致,只是低声道了一句小话。
“游无晓这厮,真是白瞎了老娘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