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吗?”她问他。
他颤颤巍巍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说不害怕是假的吧……”
“害怕就拉住我的手。”
路明非应声拉住她的手,才后知后觉这台词不应该是男孩对女孩说的么?
他瞄了她一眼,高压气体让他们看起来像米其林轮胎人那样肿肿的,好像电视上见过的在外太空漂浮的宇航员。
“我们要进下面的裂缝。”阮雨铃说,“小心,要下降了。”
“小心?”路明非惊弓之鸟般四下张望,“我们会有什么危险么?”
她无语:“我就多余说这句话。”
“阿灵呀,等这事儿办成之后,我一定好好请你吃大餐。”路明非紧张起来就容易说烂话,“让咱俩瘦条条地进去,圆滚滚地出来。”
“所以,一定要跟我说啊!”
“知道啦,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拉着他继续下降,深潜到八十米左右,两人抬头,看见了青铜城的外壁。那是一堵无限延伸的古老巨墙,斑驳的铜锈里长满了水生植物,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里有张人脸!”路明非伸手去抚摸青铜壁上微微浮凸出的人面,那张痛苦的面孔口中叼着燃烧的木柴,造型狰狞。
“别乱摸!”
她的提醒已经晚了,那张死去的人脸从青铜墙壁中凸出来,锋利如犬科动物的牙齿咬住了他的手指,潜水服裂开一道缺口,无数气泡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
“痛痛痛!”路明非一个劲儿地挣扎,嘴里还不忘念叨,“阿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言灵‘先罪’呢,改名叫‘后罪’才对吧!”
阮雨铃抓住他,用力往外拉:“闭嘴吧!我什么都没预见,也许这还不算危险……不过太依赖它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能力是被动的,从没主动使用言灵成功的例子。倒也是,要是有人能随心所欲地操纵命运之轮,整个世界恐怕都要乱套吧。
她双腿蹬住墙壁,像在对待一根深埋于土里的大萝卜,猛地一挺,把他硬生生拉了出来。仔细一看,伤口还不到一厘米,相当于被铅笔刀轻轻地抹了一道子。
亏她那么担心!叫得那样惨兮兮,还以为他的手要报废了,一看再晚点就要愈合了!
“把手腕锁住就没事了。”阮雨铃忍着脾气说,“别叫了,你真像条小狗。”
嗷嗷嗷的,是在撒娇么?
“啊、啊……”路明非的惨叫歇了声,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到极致的呓语。他瞪大双眼,用受了伤的那只手指向她的背后。
阮雨铃转过头,看见了骇人的一幕。怪兽真的化形了,张开深渊般的巨口,水中形成的漩涡越来越大,最后将两人同时卷了进去。
他们被送进一条青铜甬道,两侧是数不清的青铜人像,看起来像是古代的文官和武将,一派寻常人的模样,却长着蛇的脑袋。
路明非说:“哇,我最讨厌蛇了。”
阮雨铃没吭声,他们的任务是把炸弹安置在靠近龙王寝殿的地方。《冰海残卷》中说,顺着水流而行,将抵达火焰的御座。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染料管,将荧光色的液体倒进脚下的水里。
须臾之间,一条灵活的蛇形纹络贴在水底蜿蜒而行。
“走啦。”阮雨铃催促他。
路明非摇了摇头,瑟瑟发抖的身影好像躲在巢里的幼鸟:“一起走!”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蛇脸人的瞳孔冷冷地平视前方,泛着银灰色的光芒。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她无可奈何地挽住他的手,“等回去多看几部恐怖电影练练胆子,或者去玩生化危机,我觉得挺有用的。”
“嗯嗯,我保证听话。”他连连点头。
两个人趟着水往前走,缓缓从蛇脸雕塑的中间穿行而过。
不知从哪里传来丁点细微的摩擦声。
“啊啊啊!它们动了!”路明非突然大叫,带着她跑起来,完全顾不上身后的情况,头也不回地跑到甬道的尽头,向右转弯。
阮雨铃在即将转弯的前一刻,侧过头,向后望去。
他的耳朵真灵,那些诡异的蛇脸像确实动了,却是恭敬地屈膝跪拜在地,齐刷刷的,衬托得他们好像古老宫殿中接拜众臣早朝的君王。
又或者说……高高在上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