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右转,原地等待30秒,将有通道打开。”诺玛的命令远隔半个地球传来,精确地如同手机地图软件的导航。
他们在激流中全速向前,一刻都不敢停。
路明非拖着她的胳膊,借给她力气,拼命地在深水里游。巨大的水压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距离脱出青铜城,只剩最后一个‘活灵’!
“该死!”路明非握刀贴近自己的手指,在划出血滴之前,小刀却先一步脱落掌心。
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想起从前都是她拉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说他就像龟兔赛跑里的小乌龟,虽然笨笨的,但是靠自己也能赢过看不起它的兔子。
小乌龟就是小乌龟啊,想要赢只能靠“倔强”两个字!
路明非猛地撕裂手上的医用绷带,鲜血冲向指尖,无数气泡换来了冰冷的水。
大脑开始充血,眼前一片漆黑,他靠着最后的倔强,一巴掌拍在人脸的嘴边。
阮雨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他变成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她连忙把自己的氧气面罩给他戴上,呼叫摩尼亚赫号为他们准备潜水钟。
她在他冰凉的潜水服上摸索,用备用绷带缠绕住泄气的手腕,止住了汩汩涌出的珍珠串般的气泡。但他的氧气所剩无几,无法支撑到救援地点了。
他们只得共用一个氧气罐,好在离潜水钟的距离不是很远,先后钻入开启的舱门,就像到家了一样温暖。
氧气系统自动开始排水,两个人虚脱地瘫倒,一屁股坐在黄铜的舱板上,面露死里逃生的喜悦,大口呼吸着新鲜的氧气。
“真要命。”路明非喘着气说,“早知道这么危险,我打死都不会下水。”
阮雨铃不客气地抽了他一巴掌:“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从前真看不出来啊!”那一巴掌极轻,像给小猫挠痒痒,但他还是捂着脸做出打痛了的模样,“你不该是文文静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打动你的那种女孩么?”
他印象最深的是高二时的她,那时她还没有那样出名,后来才一步一步爬上顶端。
下课了,他无聊地转着油笔,忽的瞥见她的身影,背挺直了坐在那里,周遭的吵闹入不了她的眼。浓黑的长发掩住了她的侧脸,却盖不住白瓷般的皮肤,漂亮得像幅画。
从前?阮雨铃最怕的就是听到别人谈她的从前,那灰暗地犹如水底的青春。后来再风光又有什么用呢,怯懦是无形的怪物,如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
我其实跟你是一样的人啊,她在心里说。
“青铜城的入口被埋起来了。”阮雨铃指了指水底,隔着厚厚的玻璃望去,镶嵌在岩石中的青铜宫殿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晃着,碎石纷纷落下,把那条裂缝堵得严严实实。
路明非正要接话,却看见她的瞳孔急剧收缩,熔化的纯金从中心填满整个圆。
他抬头,看见了龙的阴影。
高贵的龙王诺顿,青铜与火之王,正不紧不慢地潜游在不远处,仿佛在将他们置于爪下戏耍玩弄。他捕杀猎物,就像捅破一张白纸般轻松,而他们困在潜水钟里,退无可退。
阮雨铃身姿如鬼魅般飘在水中,看着自己睁大的瞳孔和他惊恐的目光。
而她脑海中已经预见不久的将来,狰狞的血色染满了破碎的玻璃舱。龙的尾刺穿透了血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她知道自己答应过昂热校长不再使用言灵,可是……
背后一声嗤笑:“生死面前,原则算什么?”
阮雨铃猛地回头,一个冰雪般的美人站在她的身后,睫毛还带着寒冷的冻霜。
她见过她的,在梦里,水晶棺里,那个沉睡的美人,长着和她一样的脸。
“你是谁?”
美人冷哼一声:“我早已舍弃人类庸俗的名字,叫我Moira。”
“莫伊拉?”
“你想这么叫也可以。”她耸了耸肩。
Moira,在希腊语中表示命运,是命运女神的名字。凡人乃至众神的命运,皆在她的掌握之中,纺织初始的生命之线,缠绕于命运之轮上,剪断则代表着死亡与终结。
“你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那个梦,又代表着什么?”
面对她连珠炮式的追问,莫伊拉拧起新月般漂亮的眉,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她低声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
“什么?”
“没什么。”莫伊拉冷冷地说:“你还没发现么?命运之轮无法再转动,你就要死了。”
阮雨铃转过身,手上的银线延伸开,她捏着它们在轮盘上转了半圈,接着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卡住了,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