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轻巧带过话题，和系统沟通一番游戏测试第一天的情况，不出意料收获到系统满满的疑问。
人心无定性，更不必说在游戏世界里。以利益推导，玩家偏偏无视利益也要达成千奇百怪的目标。以道义推导，对玩家而言，偷窃抢劫背信弃义也是常事。许多玩家个人剧情失败，每失败一个，系统疑惑就多上一分。他只好找上自己的人类宿主,妄图得到一个答案。
他的宿主说，人类就是这样，爱恨多变，立场不定，且不拘时空地点,古人今人。你要想化生气运，你就要理解人类。
说到这，裴宁垂眼看少年，眉眼很是温和，像是对着自家小辈。他说,你不要站在高处往下望，你要站在他们中间。
一人一统聊上几句，系统便不得不抽身离开去处理难缠的事物。
裴宁独自一人坐在灵台，收敛起刻意表现出的温和，面无表情,眼神淡漠。
这才是真实的他。
他记得纪修有一次说，自己总冷淡的观察世界，永远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也不能算错。他天生如此，也不知道别人热烈的参与生活该是什么样子。他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也就如此活着了。
面对裴宁家人的卖乖讨巧也好，对着系统的温和无害也罢，都是他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他知道人们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演一演不是难事。
要不是恰好碰见纪修，自己或许会走上另一条路……罢了，先不想这些。
打开光屏查看过数值，精力值下降的不算明显。虽如此，裴宁还是退出灵台，他已经学会谨慎保有自己的力气。
裴宁招来侍女，让对方送些果酒和点心。侍女温顺应下，很快搬来一个条案，把他要的依次摆好，得到示意后又亭亭离开。
裴宁捏着碗边,尚算清澈的酒水上飘着几粒干桂，干桂花悠悠荡荡，随波纹起伏不定。
酒水被温过，喝下去暖而微酸。桂花粒在口腔里翻滚，蕴出一丝甜，又从舌尖滚到咽喉，最后顺道而下。
饮了两杯，热流从肠胃流走到四肢，裴宁整个人热起来。他眼神却越来越清明，酒精助力下，思维比以往都活跃。
正好，就此理一理思绪。
据两次气运值过低的感受看，这方世界里气运是真切存在的力量，不是系统杜撰出的东西。自己确实依靠着这种力量存活，且原身魂魄就在体内，对方有一定意识保留。
力量存在就可以被利用，这或许是他之后的一个保障。
很可惜的是，系统不会允许。
现在的系统好似有人的情感，自己一些建议也会被采纳。但也只是好似，和人相差甚远。那不过是他揣摩对方目的，故意给出合心意的建议罢了。又或者细微的小事系统不介意拿来安抚自己。系统认定的核心，他根本更改不了。
比如自己要走的狗屁名士路子。
这个系统不知从哪里判定这条路更方便收集气运，自己之前几次试探，都不能改变对方想法。之前试探时，那个系统虽然没有明说，幻化成美人入宫的路子是可行的。这个方案被系统摒弃，或许国运本身比较特殊？其实以谋士身份参与权力斗争也可以，裴家在世家中地位不算低，他有这个资本。
系统也没有同意。
也可能是系统不止想解决眼前的危局，还想利在千秋。
又比如，目前玩家不可控下，系统对假扮全息游戏这一点确切产生顾虑。如果系统执意终止计划，裴宁亦是无可奈何。
所以，他必须尽快让系统变成人。很可惜，这一点难度不亚于让一个人立地得道升天。
思考到这儿，裴宁被难住，他皱着眉头呷下一口酒。
喝了半壶酒酿他有点醉，这副身体实在差劲，一体双魂的事要尽早解决……一体双魂！
他想到一个便捷的方法。
可以不让系统变成人，只要往系统里掺入人的灵魂，影响对方决策，也就够了。
这样的灵魂，他体内恰好有一个。
裴宁自顾自又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系统这厢理清，该筹谋硬性任务——提升气运值这件事。
他心里已经有大致方向。
首先要稳定时局。动荡氛围下人心惶惶，灾难尚未来临，许多人已经被想象中的危机难倒了，九山寨的土匪就是如此。很多人宁可做流亡的土匪也不愿种地。
但他没有政治力量，这具身体甚至没有及冠。没有及冠，只能算个成童，没资格参与政治。但等他长大插手，世界早凉了。所以他只能侧面影响，不能亲身参与。
但没关系，他还有玩家。他有部分编辑任务的权力，玩家就会变成他的口与眼。玩家走动的地方，系统会自动收集地图和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对话。这方面的讯息系统没有阻拦自己查看，给裴宁带来极大便利。
也因此玩家不能只待在山野，一定要加入到各方势力里。
根据他最近陆续收到的消息看，当政皇帝年幼，权力在宦官与皇帝母妃孙氏为代表的王权，朝堂上世家高门和拥兵自重的藩王手中。三方势力彼此敌对，互相倾轧，维持住一个脆弱的动态平衡。
然而宦官和外戚不是真正交心，世家之间学派争端不少，能量最大的四位藩王中除却一位性格淡泊，守着自己的小国无心争锋，其他三位多多少少有点心思。那三位里有一个异性诸侯王，是随当年开国皇帝争夺天下的功臣，另外两个与小皇帝一脉相通。当然，皇位面前，亲人间这点可笑的血缘关系无足轻重。
两条街外的从兄闲聊时说过，近两年北蛮犯边越来越频繁，似乎关外都嗅到国内时局不稳的气息。
又因为上位者失德，天灾轮番而来，全国各地匪患严重，稳定秩序时刻有被打破的风险。
生活已经如此无常混沌，人们不能摆脱生活里的苦难，开始把目光投注神明。
说到神明，裴宁承认在华国历史上巫医产生过一定的正向效果，但在这片灾难频发的大陆，巫严重影响到医的发展，普遍的医学水平竟然还停留在华国先秦时期。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在驱邪仪式上白白消耗，正经的医学学派受到排挤，很多医家子弟治病救人不得不假托神灵符水。
这可不行。
裴宁晕乎乎想，气运化生总归要有土壤，光靠世家贵族吟花赏月是不够的。他得想办法多保下点人。
嗯……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合理抗灾之前，要种地，要屯粮，要找棉的替代物，要寻人育种堆肥改良工具。生病了，要开发草药，打压神学，推动医学。等人能活下来，再考虑把知识下放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