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沉默,裴宁却由不得他再拖延,敷衍下去。
这件事必须在这里,这个时刻有个论断。
是以他拒绝下人的服侍,应付完被请来问诊的医师后,直接把自己关到书房,与系统到灵台来了个面对面谈话。
裴宁瞧一眼光屏,不出意外看见自己[气血值]和[精力值]都标了黄。估算一下,此次聊天下降的精力体力尚且还能接受。
随手挥散光屏,裴宁道:“玩家离场,你这个系统也有时间和我好好谈谈了吧。”
系统连身形也不露,只有一团浅灰色的,时刻变幻形状的气团停留在长几对面,赤裸的将非人形态展现在裴宁面前。
面对超出个人想象边界的时刻,人永远是弱小的,无助的。但裴宁将胆怯隐藏的很好,好到哪怕是心灵深处的灵台里,他依旧能维持一副宁静沉稳的模样。
系统决定给自己宿主——这个人类中的勇敢者其应有的待遇。
很配合的,系统道:【宿主想谈什么?】
裴宁开门见山:“我讨厌摇摆不定,你我都坦诚一点好了。”
“为了之后能有安生日子,全息游戏我是一定要推行。你已然搭建好框架,想来也不愿消耗许多气运后改弦更张,另谋他路吧?”
系统平声道:【自然。】
裴宁:“好,那我们达成基本共识,之后不要再在这问题上纠缠。”
他略整理思路,继而开口:“我对这方世界真相不感兴趣,也对毁灭世界不感兴趣,你不必防贼似的防我。但我讨厌蒙在鼓里被人牵着走,事关游戏构建的,你也不要瞒我。你要知道,我们的局面相当糟糕,你我之间最好态度一致。”
系统想了想,也应允了。
“好,那我们还能接着谈下去。”
“目前有三处缺漏急需处理。第一是你的承载能力,七十人是你极限了吧,不然也不会让我去救场。但一款游戏不能只有七十个玩家,而且玩家不能再出现这次危及本身的情况出现。”
“第二是游戏内容不完整。我们要有明确主线去引导玩家作出我们想要的举动,来产生气运值。水流是离不开堤坝的,如果水流可以任意漫流,它带来的是毁灭。现实的堤坝是由道德和法律构成,游戏里的堤坝是游戏主线,所以任务链和资料片必须预备起来。”
“第三,也是目前很要紧的一点,这个游戏被国家盯上了。当我们没能掩饰好自身特异时,寻求对方合作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游戏一旦因为潜在威胁被封禁,我们都不用在这规划什么,哈,你还是送我入宫争宠来得更有成效。”
等系统理清思路,裴宁微笑看着那一团灰气,图穷匕见:“完善游戏和与国家谈判都需要你对人这一存在有深刻的认识,所以你要让自己拥有人性,并获得足够支撑游戏运行的力量。我想,后者你的同伴可以帮你解决。”
系统沉下嗓音:“你计算这么清楚,前者也有想法吧。既然坦诚,那就坦诚到底。”
裴宁笑着应了一声“是”,道:“我确实有。时间紧急现下只能速成,你可以把人类灵魂加入自己运算模型里……哦对,你不是真的人工智能,那就吞噬?融合?总之,站在人类视角理解个人处境后,你就能揣摩到玩家的心理预期和需求,以及国家的立场和顾虑了。这样设置游戏主线和与国家谈判时会更顺畅。”
系统恍然大悟:【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是想让我和你融合,争夺主导权?】
裴宁眸光闪烁:“很动人的想法,但我没有抛弃人类身份的打算。别忘了,我的身体里不止一个灵魂啊。”
系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一团灰气做不出发愣这个表情,裴宁只看见灰气无时不刻缓慢无序流动的行为停滞下来,形成一个抽象无意义的立体姿态,几秒后才继续流动。
他坐在原地,安静等待。
系统清冽嗓音带点不可思议:【你一直都认为自己亏欠原身,现在却让我吞噬他的魂魄?】
裴宁点头:“最起码他还能有第二生。”他语气和神态都昭示自己真切这么认为,反而让系统无话可说。
系统一直在观察,揣测不同人的行为和背后逻辑。宿主是离他最近的人,他观察最多,也最警惕。他的宿主天生就没有那道堤坝,系统担忧这滴水在凝聚太多力量后,会有毁坏道旁农田的可能,故而一直加以限制。
就在刚刚,他忽然明悟过来。他的宿主虽然没有堤坝,但有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指导水流往前走。裴宁身上善的意志很淡,但恶的意志也不高。
系统想,他确实可以对裴宁加以信任。乱世危局已生,重典尚可用,更何况放手于这样一个人。
这次谋划比裴宁预想的时间更久。他乏力的睁开眼,伸手把堆叠在脖颈的长发提出来,直起身体从趴到坐,支着书案边沿轻轻喘气。
令人晕眩的密辛在脑海里打转,裴宁只觉得烦。正如系统判断的,他对那些没兴趣,拿到所谓金手指又怎样。
这一阵晕眩过去,他拿起桌上的竹简默读,借此弥补下午消耗的气运值。日子是往前的,他得为明日打算。不过少了最大掣肘,日子会顺心很多。
另一边,王盘集退出游戏,处理好杂事,略微整理仪容,推开观察室的门。
观察室和会议室相连,抽中游戏资格后,他就住进观察室,由队里的同事监察生命体征和力量波动,并把数据实时传给会议室。他不隶属于处理虚拟相关特殊事件的小组,国家有需要,他就主动配合。
王盘集自作主张把队里下发的防身道具给了游戏里重点观察对象,心情忐忑推开会议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