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拿她压根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 :“你啊你,若是期儿出嫁那日,阿娘定会将期几打扮成上京城最美的新娘子。”祁期立马摇头道:“期儿。不愿嫁人,期几只愿能椿萱并茂,爹娘康健,期儿守得爹娘一辈子。”林夫人看着祁期许许久,想到当年自请下嫁给还是穷书生的祁宏前,也跟祁期一样,说自己永远陪伴爹娘身边,但自从遇见祁宏后,哪怕自甘奔眷,也要去的转变,林夫人怕祁期步她的后尘。
起风了,窗子被吹得吱呀作响。林夫人也觉得有丝丝凉意,便想起身关窗,可以一身不要紧,袖中的绢帕便掉了下来,被祁期眼疾手快地拾起:“娘,这是什么啊。”帕上写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字。
这绢帕已经发黄,褪去了原本的白色,但是上面的字依旧清晰可见,是上面一个天,下面一个的木,不知道是符号还是字。
林夫人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掉了出来,她知道瞒不住自己的女儿,便拉着她坐下,与她讲起陈年往事。
“这是通济钱庄的样式,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你自然没有见过。”通济钱庄是流通在三国之间的货币,这也是唯一私人的家族产业,不过如今的通济钱庄,早已被朝廷收走,“期儿,你可知百川九家?”
祁期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百川谣在上京传遍,只是怕林夫人伤心,她从未提起过。
“岭南陈家瞎,孟薛吹边沙,杭家池水尽数洒;吴林分了家,谢家拥功大,沈迁雪山下,慕容沅城看兰花,百川九家成痴话。”百川九家,这九个分布在俞国各地的九个名门望族,百年不朽,无论朝代如何更迭,他们都存在于世,只是……
祁期没有打断她,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上京林氏出身的小姐。
“林氏女,吴氏郎,对拜红烛成佳话。这是两家几辈以来不变的规矩,阿娘规矩了一辈子,唯独为你爹破了例,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的任性,不嫁去吴家的后果是两家决裂,面和心不和。钱庄各派争夺,都觉得吴林离了心,不再惧怕他们。”通济钱庄不仅有吴林两家,剩下依附于他们下的小家不计其数,他们惧怕世家的威望,知道吴林是世交,但一旦他们两家离心,其他势力单薄的家族便会来分一杯羹……可是事与愿违……
“那时又碰巧遇上朝廷打压百川,我们这些世家大族,最看不起依附朝廷的慕容,就因为这样,没有了彼此的依靠,吴林两家相继被打压,险些负灭,吴家还好,之前丢了在冀国,梁国的生意,但林家……却被卷如了慕容家的谋反案……”
百川慕容家谋反案俞国上下无人不知,慕容意欲起兵造反,仗着自己倒卖消息的生意,竟然真得到了中州沧澜的布防图,但也无功而返,如今的慕容家能死灰复燃,是因为长女慕容沅为当今君上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的昭仪,还亲手毁了慕容家辛苦建立的消息网,其弟慕容复也是把把百川九家兵力悉数上交朝廷,留得慕容家苟延残喘。
世上只有尚书夫人,在没有林家小姐。
“期儿,我们让你嫁去谢家,不仅是因为他谢兮俞身居宰相,更是为了背后的吴家。替娘与你爹还吴家的情分。期儿,是阿娘对不起你,自己犯下的错误,却要牺牲你的幸福。”
说着,林夫人便哽咽起来,她深知得一心人,共赴白首乐,又岂会不知爱而不得苦,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为利益而活,可她别无他法……
“阿娘,期儿为女儿身。自当遵父母之命,从媒妁之言,期儿在古书上曾读到过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可期儿不愿成为那样的人。男儿上阵披寒光,女子待家思君郎,期儿也不愿成为如此之人。”
无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还是在家相夫教子,共话桑田的女妇人,不都是好归宿,前者可以青史留名,后者可以幸福美满。但祁期都不愿意。
“若我有文韬武略,精于战场,那我便是巾帼英雄,上阵杀敌在所不惜。可期儿才疏学浅,武艺拙劣,更无将帅之才,甚至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若以我一人之婚事,可复整个林家,期儿愿往,若我以一人之身,可复百川重现荣光,则虽死尤未悔哉,”
林夫人被祁期的一番话所震撼,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女儿,便起身走向床柜前,取下自己的银钗,竟打开了个暗匣。
“期儿,这就是百川林家百年之基业所在,只要有林家的家徽家族信物在,林家就不算败。”
林夫人又轻笑道;“可惜啊,朝廷还是太简单率真了些,以为抄家流放就可以真的亡我林家吗。可谁又能想到,朝廷抄家时,我已外嫁不再为上京林氏人,而我林萱会是这上京林氏最后的家主,如今我把它交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身入樊笼,子且无病由,愿许比翼鸟,东流不往复。”
林夫人早就已经与百川无关了,留着这家族信物也是无用,“我不知道传承仪式是怎样的,我是在你外祖的棺木中拿到它的……”
尽管这样祁期还是双膝跪地,毕恭毕敬地承接下林家的传承,从此以后,林家再无后人,沅城的玉兰要开了,仲春就要来了,祁夫人又将窗子打开,“期儿,风停了,你也该走了。”是啊,祁期该去见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