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回到书案前坐下,随手翻阅起一本书来,不咸不淡道:“往茶里加了些盐而已,我怀疑他做什么?”
“可是……”
镇远还是觉得蹊跷。这两个小厮来之前,东来与和顺伺候从未出过差错,怎么他们一来,茶水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虽说这次只是加了些盐而已,万一下次投毒……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巍依旧平静地看着书,应了一句:“不用大惊小怪,这两个孩子初来乍到,难免会有疏漏,嘱咐小心些就是。”
沈巍虽是武将,平时衣食住行不太讲究,但他的心思还是极为细腻的,刚刚他把赵云澜叫进来,又命他亲尝了一口茶水,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真是无心之失,而他不追究是谁往茶水里加了盐,也是因为他猜到这明显是府中人所为。
投盐之人并非有意要害沈巍,而是针对这两个新来的小厮。若是沈巍因为茶水中置了盐而责罚新人伺候不周,想必投盐之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所以,沈巍不打算责罚赵云澜。
沈巍看了看杵在一旁的镇远,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明日随我进宫一趟。”
镇远知道沈巍的习惯,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书房。
而另一头,回到后院的赵云澜端着那杯茶水思索了好久,而后才察觉应该是茶叶的问题。
他打开存放茶叶的罐子仔细闻了闻,又倒了些在手心观察,最后捏了些干茶叶放到口中嚼了嚼……果然味道不对,这茶叶看着跟平时的一样,但其实是粹过盐的。
赵云澜又取了干净的杯子重新沏了一杯茶,微微吹凉后喝了一口,确实与先前尝到的茶水一样,咸中带涩,难喝死了。
赵云澜倒了茶水,拿着茶叶罐准备去找万管家,走到门口时脚步又顿住了。赵云澜仔细想了想,添茶倒水原本就是自已的责任,即使是有人调包了茶叶也是因为自已看管失职。这人换来粹过盐的茶叶明显不是为了加害沈巍,更像是为了嫁祸,好让自已落下个伺候不周的罪过。
既然如此,那不如顺水推舟,把这个人找出来。
让赵云澜没有想到的是,翌日清晨他伺候沈巍起床更衣时,又出了幺蛾子。
沈巍的深衣袖口破了。
赵云澜看着那袖口裂开了约两寸长的口子,当即紧张地请罪:“侯爷恕罪,奴才没有留意到侯爷的衣衫破了,这就去给您换一件深衣。”
沈巍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看那破损的袖口并不平整,还勾着丝儿,像是被树枝划破的。
他平时的衣物洗晒都是后院负责,东来与和顺会把脏衣收了去,再交到宁姨屋里的林阿娘手里,由她安排下人洗晒,等干了后再叠好送回正院,由当天轮值的小厮放入沈巍的卧房衣柜,清晨轮值的小厮负责伺候沈巍更衣时才会取出来。
不论是东来、和顺还是林阿娘,他们都是侯府伺候的老人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故而沈巍猜测,此番动作应该还是冲着小海等人来的。
沈巍赶着上朝,换上深衣和朝服后便匆匆走了。赵云澜拿着那件破了的衣衫看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找宁姨,把这两件事一并说了。
宁姨是沈家在燕州建宅的时候入的府,尽心尽力伺候了沈进和夫人十多年,深得沈家的信任,在她管事的这些年里,沈府的下人都是她亲自调教的,从来没有发生过此类事件。
听赵云澜说完始末,宁姨又亲自检查了茶叶和衣服,而后也判断出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偌大一个侯府,是谁会干出这种事呢?
宁姨安抚了赵云澜两句,让他以后小心留意伺候,不要让人再有机会在侯爷的饮食和衣物上动手脚,而查出这幕后作妖之人就交给她了。
赵云澜谢过宁姨后回了正院,他要趁着沈巍回来之前把所有的东西再检查一遍,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三件。
事情闹到了宁姨这儿就不是小事了,她和万管家一商量,发现要找出这个人并不难,而要处理这个人,须赶在侯爷回府之前。
沈巍先前答应了母亲,在早朝结束后便去了太后宫里,一来是拜见太后,二来是见见老相国的孙女。
徐太后就是永康帝时那个深居后宫,把一切纷争都撇得干干净净的皇后。这些年她表面和善,待人谦恭,但赵炎琢一死,沈樱被送去了远离辰京的云峰山,徐太后便如同换了一副面孔。
如今她的儿子登基成了皇帝,她便是赵家皇室唯一的太后,真正的万人之上,大权独揽便开始了。
藏龙卧虎这么多年,徐氏等的就是这一天。
老相国便是徐太后的哥哥,是她的娘家人。是她故意让人告诉婉仪郡主,老相国那孙女在她跟前调教的。徐氏想促成这门亲事的目的很简单,只有在沈巍身边安插了自已的人,她才能随时掌控沈家。
沈巍见过礼后,徐太后便命人赐了座,还客客气气地唤来侄孙女徐千玉,让她亲自给沈巍奉茶。
那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端着淑女的步子走近沈巍,客气又礼貌地给他奉了盏茶。
“侯爷,请用茶。”
徐千玉给沈巍奉完茶,便乖巧地走回太后身边站好。
沈巍道了谢,喝了口茶便等着徐太后先开口。他原本就是为了安抚母亲才来的,并不打算在这种事上陪笑脸。
徐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沈巍,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定北侯为国征战多年,就连哀家都没有见过几面,如今更是难得能坐下来一起说说话。”
沈巍看着太后也笑了笑:“太后这些年深居后宫,臣也在外打仗,确实是难得一叙。”
徐太后拉住侄孙女的手拍了拍,介绍道:“想必你母亲也同你说过了,千玉这孩子是老相国的长孙女,这些年多少亲王世子上门说媒她都看不上,所以挑到现在还没把自已嫁出去。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武刀弄枪的,脾气性格是古怪了些,不过近两年陪在哀家身边也改了不少,如今也有些大家闺秀模样了。”
太后说话的时候,徐千玉一直在努力装出乖巧和端庄的一面,否则可就浪费了她老人家的一番说辞。不过小丫头也有偷偷抬眼看沈巍,似乎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她想要的表情。
沈巍:“听闻皇上已册封徐小姐为昭云郡主,郡主金贵之躯,又得太后调教,自然是聪慧贤德、伶俐过人。”
多年前沈樱给沈巍牵那玉蓉郡主的红线时,他还是个木讷的呆头鹅,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说,如今年长至此,这等事应付多了也就得心应手了。
太后听着这话高兴,呵呵笑了两声:“定北侯是西陵的功臣武将,栋梁之才,又一直未曾婚娶,与我们家千玉可谓是天赐的缘份。千玉丫头从小就期盼着能嫁一位大英雄,定北侯可是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哀家明日便请求皇帝赐婚,也好早日了了徐家和沈家一桩心事。”
太后也不拐弯抹角,笑呵呵地便把话都清楚了。不过她老人家满以为沈巍会赶紧谢恩,毕竟能和太后娘家攀上亲缘是多少人想求得的恩赐,徐太后认为沈巍也没有理由例外。
谁知沈巍听完后只是淡淡一笑,神情里并没有感激和高兴,反而还带着一丝丝不屑。
“回太后的话,沈巍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郡主仍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是尊贵之躯,许给臣下实在是委屈了。还请太后三思。”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