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奉御想了想,言道,“七幻浮生的药性主要看它是否还有活性,这个药需要用特殊的药水珍藏,而这药水必须每半月更换一次,才能保证七幻浮生的活性。据微臣所知,在医家对七幻浮生药水的配置之中,少不了一种叫茯苓散的药粉,这种药粉便是七幻浮生保持活性的关键。而茯苓散经久不散,即便用香味遮挡,只要用银针插入人掌上特定的穴位,其银针便会变成青色。”
皇后一扫殿中人的面容,当即下令,“那就试!田奉御,由你亲自动手,当着本宫的面为所有的妃嫔和宫女施针!”
“诺。”
顾美人再度出声反对,“皇后娘娘,如今曲才人的嫌疑分明是最大的,您不冲着她去,却冲着宫内的其他嫔妃,这不是有意偏袒她么?!”
“谁说曲才人的嫌疑是最大的。”宋婕妤冷冷地看着顾美人,“这些毒物和七幻浮生,可是在顾美人的房中搜出,而且曲才人还救过徽修容,依本宫看,顾美人着人将七幻浮生带入宫中来,再嫁祸给曲才人,也并非不可能!”
“你!”顾美人想要反驳,可她不知应该说什么。
田奉御带着手下的医女开始一个个试针,皇后先做表率让她试了,并未有任何异样。半柱香过去,妃嫔们也没有试出什么,直到试到宫女之时,方才将曲才人身边的那位叫娉婷的贴身侍女,试了出来。
“娘娘,她便是长期接触那七幻浮生之人。”
娉婷当即跪伏在地,哭诉着说,“奴婢,奴婢只是听从了曲才人的指令,在入宫前从鬼市买来了这七幻浮生。才人说,七幻浮生作用大,在宫里遇着事她可以多几分胜算。前些时日陛下开始宠幸顾美人,才人心里很是嫉妒,便将七幻浮生掺杂在香料之中,以期让顾美人长期闻此香料,避免怀孕。”
“不过,这些掺杂七幻浮生的香料才人只做了一部分,原想着后一部分过阵子再做,今日晨起遇到徽修容,曲才人用的是未掺杂的香料,徽修容来之前,才人也特意嘱咐我们,将香料换为未掺杂的,只是奴婢躲懒并未这样做。所以,这件事儿只是个意外,皇后娘娘,我们才人绝非是有意要害徽修容的!”
“胡扯!”冬儿站出来怒斥,她望着娉婷的眼神中,俱是愤怒、不解和失望,“你虽然是跟着咱们才人一同入宫的,但在家中不过是一个粗使的洒扫丫头,若非二少爷跟夫人求情,你哪有如今这样衣食不愁的日子。进了宫后,才人也只派你在外院儿做洒扫和浆洗衣物的活,内院儿你从未进过,又怎会直到我们与才人整日里都在干些什么。”说着她跪了下来,朝皇后陈情,“皇后娘娘,这丫头定是收了旁人的银钱,来攀诬我家才人的,她说的话,您万万信不得。”
就在皇后准备开口之时,田奉御的声儿又响了起来,“皇后娘娘,这位姑娘的银针拔出后也呈青色,她也是长期接触七幻浮生的人。”此刻她已经试到了这院儿内的最后一个人,曲才人的贴身侍女绵月,她站在这屋子最外围且长得并不起眼,差点儿被漏出去。
福宁使唤小太监将人强制拉来,仍在地上。冬儿看着绵月绝望的神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未等她开口问,绵月先说了,“回禀皇后娘娘,是曲才人让奴婢将七幻浮生加到香料包之中的,娉婷也受了才人的指令。才人说,她不过一个洒扫宫女,做这样的事情可以掩人耳目,也不会被人发觉。”
“绵月,你跟我,可是跟着才人一同长大的,你怎么能背叛才人呢!”冬儿的泪瞬间就落下来,她哭着去扯绵月的衣袖,“你告诉我,那些人到底给了你多少银钱,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就这样摒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绵月直接将她甩开,面儿上满是冷凝,“我没有收任何人的指示和好处,若非是皇后娘娘查出来了,我也不会背叛才人。如今我说出来,只是怕我的家人受到连累。”说着她转向皇后恳求,“皇后娘娘,能否派人去奴婢的家乡,好好照管奴婢的家人,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再经受打击了。”
“只要你说的属实,本宫担保你的家人不会出事。”
皇后这话儿落下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曲才人出声儿了,“绵月,你说是我的指示,那么我有没有告诉你,七幻浮生的毒素,应该如何解除?!”她说完之后特意停顿了一会儿,见绵月只晃动着眼眸并不言语,又道,“娉婷,你呢。”
娉婷的反应倒是更快一些,“才人嫉妒顾美人时日长久,只要顾美人不能怀孕,那么日后才人便可高枕无忧。至于是否伤身,已顾不了这么多了。”
“女子在宫中除了圣上的宠幸外,便就是来日怀孕能有个孩子做依靠,否则如何安然度日。”曲才人说话时十分冷静,仿佛不是在为自己解脱冤屈,而是在叙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我要害顾美人,又有必要让自己承担日后不能生育的风险,毁了自己一生吗。”
说得对。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皇后看着这几人眉头深锁,闹到这个地步,她也无法分辨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皇后娘娘将曲才人禁足,关押在曲水流觞的偏殿之中,将此案交给了赵司正,说是给赵司正七天的时间,必须要查出个真相来,给娘娘您一个交代。”半夏将安拂夏身上的首饰和衣物尽数褪去,言,“娘娘,现在满宫里众说纷纭,什么传言都有,您觉得,到底谁才是害您的凶手呢。”
安拂夏看着外面夜空上悬挂闪耀的星星,笑了,“我对如何判案审案一窍不通,如何能知道这其中内情。”回身她瞧见门外那些来回走动的身影,言,“梅枝和柳絮还没忙完吗。”圣上下旨让她们明日搬入平阳宫,梅枝便带着人开始收拾她的东西,谁知这一收拾就从白日收到了黑夜,眼下都戌时末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半夏将她扶到水桶旁见她进去,笑着说,“梅枝是最细心的人,总觉得带的东西不够多,所以收拾着收拾着就越来越多了。”
“我只是在孕期去平阳宫与皇后娘娘一同等着生孩子,又不是长久住那儿就不回来了,收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入了那浴盆之中感受到温暖,竟还有丝丝令身子内部发痒的东西窜进去,似乎在大批驱散体内的寒意,安拂夏问,“这水中是不是加了什么新的东西。”
“是田奉御说,娘娘今日受了七幻浮生的药性,身子偏寒,所以下了莳萝花粉,这东西跟七幻浮生是死对头,能驱散七幻浮生带来的寒性,也能跟孕妇保胎。”
原来如此,可她低头瞧着这浴盆里的水,越洗眼神越深,竟有从透明转黑的迹象,思及方才半夏同她说,那紫红的七幻浮生是什么模样时的神情,还有落入白水后呈黑色之事,大抵这浴水的色泽转变,也是因此缘故。
可她记得今日接触那些香料也不过半个时辰,真的会残留这么多吗。
“半夏,顾美人如今如何?”安拂夏问。
半夏言,“因为没有证据证明顾美人谋害了娘娘您,所以皇后娘娘只是惩戒了她私□□品之事,罚了她二十大板就算了事,如今应该在曲水流觞养伤吧。”
“待会儿我给宋姐姐去封信,你亲自送出去,记着别让人瞧见了,必得亲手交到宋婕妤手里。”
“诺。”
这件事,一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