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拂夏清楚的记得,正德二年冬刚开始的那一个月,是程岳阳栽赃陷害家人之的日子,但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事。与靖伯姚府相隔不远的童氏,连办三场葬礼,剩余的那个女儿与原来的一样,选择了入宫这条路。但仅仅只是入宫,并未听闻陛下多给童氏许个高位妃嫔。
嫁入宫的第三年,贤妃去世,圣上为她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其仪式堪比贵妃制,外边儿人都传,贤妃是被她的亲姊妹害死的,而她直至去世,也没有再听到关于童家第三个女儿的消息。
“娘娘,这件如何?”
安拂夏转过身去看,柳絮手上拿的那蓝金朵花团窠对雁纹半胸裙,是两月前李尚服送来的,这料子用的是苏绣冰绸,摸上去丝柔顺滑手感极好,裙上间或插着些许蓝宝石,色泽如海在阳光下散着细碎的光芒,极为夺人眼球。李尚服同她说过,这料子是西域进贡的,这种宝石叫做湖蓝菱形宝石,大禹没有,西域那儿也是价比千金,进到宫里的只这一件,陛下独独赏给她了。
“这件虽好但宝石太过华丽,今日咱们是出去采花散心的,舒适些才好。”她忽而想起刚怀孕时皇后娘娘赐的一匹缎子,言道,“那忍冬宝相花纹的青莲缎子,是否拿到尚服局去做成衣了?!”
柳絮一下便想起来了,那件缎子收在第二个柜子的最里间,赶忙去将其拿出来。穿戴好的安拂夏到长身镜端详自己,上身是杏色四瓣花纹大襟窄袖衫配白卷草纹对襟背子,下身是青莲忍冬宝相花纹齐胸裙,冰露蓝薄纱披帛算是点睛,一身上下端庄大气间尽显风韵,没有多妩媚,却总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咱们娘娘天生丽质,这料子若是放在她人身上,略沉重的颜色总会压过容颜的光芒,但咱们娘娘穿上却只是个点缀。”
不熟悉的声音令安拂夏回头,见是长安捧着茶水糕点进来了,言道,“本宫不是说过,除了柳絮她们三人贴身伺候,其余人没有令不能私自进内殿吗。”
“奴婢知道娘娘早起爱吃些茶水糕点再去请安,方才路过时便顺手接过送来了,奴婢下次不会了,请娘娘恕罪。”
长安惊得跪下请罪,安拂夏也懒得与她计较,“罢了,日后记住便是,梅枝,随本宫去平阳宫吧。其余人留在这儿守着。”
“诺。”
安拂夏在平阳宫殿门口落轿时正撞上同来此的顾昭仪,二人相视一笑凑在一起说话。
“姐姐有没有听闻昨日发生的一段趣事儿?”安拂夏疑惑地望过去,顾昭仪接着道,“贤妃姐姐宫中昨夜闹了一晚上,说是她的那位妹妹趁着陛下酒醉,爬上了陛下的床,却没与陛下行得周公之礼就被陛下发觉了,震怒之下陛下本要处置她,贤妃却跪下求情,眼下这人还跪在太极殿门口呢。”
安拂夏佯作震惊,“竟有此等事。那那位童家三小姐,现下如何?”
“被陛下关在司正司呢。”顾昭仪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那儿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了想要囫囵个儿的出来可难了。”说着顾昭仪又用手揉了揉眉眼,有些不耐的样子,“曲水流觞与毓秀殿背对背,虽正门对着的是相反的巷口,但发生什么事儿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妹妹我昨夜听了一宿的杂乱声音,震得现在脑子里还疼。”
正说着,忽有人从身侧急匆匆地走过,安拂夏定眼一瞧,言道,“玉笛姑娘。”
玉笛身子微僵,很快又压下心里那点儿慌乱,深吸口气转过身来,福身道,“见过徽修容娘娘。”
“你这是去哪儿了?”
玉笛尚未来得及接安拂夏的话儿,就被顾昭仪抢了茬儿,“还用说,肯定是去了司正司。皇上不肯轻饶那童家三小姐,可贤妃与皇后的关系却非凡,自然要帮着贤妃保一下她了。”见玉笛没有吭声儿,似是默认了,她再道,“只是皇后娘娘也不想想,在陛下盛怒时保人,难免会受到波及,为了个不认识的人而导致帝后不和传出去,只怕童家也要受到牵连。”
话音落顾昭仪便冷笑着走进了平阳宫的主殿内,而身后的安拂夏行到玉笛身侧时,瞥见她眼底那隐忍着的泪水,柔声劝道,“你也别太担心了。陛下与皇后感情深厚这么多年,不是一个童家三小姐能撬得动的,你家娘娘派你去,不仅是相信你的能力,也是信任她与陛下之间的这份情谊。”因她这几句话,玉笛的面色总算是好了些,她便用手轻拍着玉笛的肩,道,“别想太多了。”
拜见时毓秀殿之事也成为了大家最关心的事儿,最先开口仍旧是顾昭仪,“皇后娘娘,童家三小姐这样做有损陛下的清誉,依照宫规,魅惑主上者是要被处死的。”
皇后默不作声,封美人则接下了顾昭仪的茬儿,“顾妹妹这话儿说的,那可是童家三小姐,贤妃的亲妹妹,童氏在前朝还颇得陛下重视,如今又是两灾刚过,正用得上朝臣的时候,这时节处置她,于陛下的朝政不利。”
“为了朝政就可将后宫的规矩视若无物吗。”顾昭仪冷冷地道,“本宫倒觉得,杀一儆百未必不好,免得总是有人用各种法子迷惑于陛下。”这说着就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宋婕妤。
宋婕妤也瞧见了顾昭仪那略带阴狠的眼刀,言道,“顾妹妹可别这么看着本宫,本宫当日只是与安妹妹在幻紗玉心演练游船画会上要弹奏的曲目,谁知就这么巧遇到了陛下。如今陛下的宠幸于妹妹而言,是上天儿的垂怜,可不是姐姐魅惑得来的。”
“陛下在你宫中足足睡了大半月了,宋姐姐若是有心就不该独霸这份宠爱,省得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见不到父亲,总是惹得妹妹心神不宁。”
她这番言论更令宋婕妤不屑,“妹妹怀着孕陛下都不愿意去,那只能说陛下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够重视。皇后娘娘有孕已多时,可这些日子来,无论陛下去谁的宫中,都会抽时间去瞧瞧皇后,这便是区别。妹妹有空在这里逼迫皇后娘娘做不利于陛下朝政平稳的决定,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生下来的,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吧。”
“你!”
“好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看不下去了,冷声打断了二人的叙话,言道,“贤妃昨日来已经跟本宫讲明缘由了,是陛下醉酒将她的妹妹误认为是她,这才闹出了乌龙,童家三小姐并非有意魅惑于陛下。这件事待会儿本宫会与太后商议,看看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