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天,大家都怕热,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在轩老板酒铺外的西河街街头,撞上了头戴幕篱,不知为何出现在街口的静夜——
“站住!”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二人身旁传来。
闻月从善如流地停住了要继续往酒铺去的脚步,她没有回头,视线和正疑惑这场面的轩交汇,心中轻轻感慨:静夜果然一直都…眼神极好。
琼明却没有站住,还继续往前走,那女子扯下幕篱急跑了几步,扑过来抱住琼明双腿,泪如雨下,“少主…少主。”
男人站得笔直僵硬,不肯回头,静夜哭倒在他脚下,“都说少主死了…可我们都不信!十年了!十年了…… 天可怜见,竟让奴婢寻到了您!”
让个姑娘当街哭成这般模样,多少不大好看…… 她轻叹。
“姑娘。”闻月俯身扶起哭得声泪俱下好不凄惨的静夜,随手将琼明的箬笠戴在了她的头上,阻挡着街边形形色色的目光,而后才温声道:“若不嫌弃,与我们一块进去酒铺再聊可好?姑娘放心,这位公子不会跑的。”
静夜心思活络的瞧着眼前自家公子和那陌生小姐,敏锐的没有再多言。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她,低头擦拭干净面上泪水,快速利落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裙,接着跟随二人走进酒铺……
闻月向轩借了在后院的空房间,给这主仆俩详谈…… 琼明却紧紧地抿着唇,不见动。
“我和轩老板在这喝酒等你。”她坐在前堂的空桌上,仰头对看着自己的琼明说。因着午后暑气,酒铺里现下没有旁的酒客,“还是,你想就在这里聊?”
男人脸色微沉,手指死死攥紧泛出青白,过了好一会儿,终是转身走向后院……
……
目送老桑紧追着琼明和对方身后的静夜,直言他来带路…… 女子回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轩一脸好奇,却欲盖弥彰地假装浑不在意。
闻月故意装糊涂,淡声疑问:“不是说请我喝酒?”
“喝!”轩爽快应着,但是,“酒在后院酒窖。”这儿是卖酒的铺子当然有酒,可他要请闻月喝的,却不在二人此时待的前堂。
她横了对面一眼,没再说话。屋外愈发急促的蝉鸣似乎在预示着,像是有什么冥冥中被推着走向了某个结点……
外面骤然落下一阵急雨。突如其来的雨意来势汹汹地砸向地面,很快就被炎热的天气蒸发消褪…… 此时心中不断翻腾的情绪,令女子有些惊异,她瞥见老桑狼狈地跑回来。
“这雨下得也太猝不及防了,淋我一身。”他一边抖落身上雨水,一边小声抱怨。
轩瞧了瞧他,“正好,你去酒窖将酒拿来。”
老桑一言难尽地望向他家主子,‘不是,我这刚冒雨……’
“快去啊。”轩面露疑惑地看着老桑,催促道。
……
又一次回到前堂的老桑,带着轩摸不着头脑对方是从何而来的气性,闷头给两人摆酒……
闻月瞄了一眼站在男人身后的老桑,随后似笑非笑地目视着轩,“很好奇?”
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的人,喝酒不语。
“看不出来?”她又问轩,顺便招呼老桑坐下,这才悠悠道:“无非是,机缘巧合他被小六所救,我见色起意于是近水楼台…… 现在人家里找来了。”
喝酒的轩被这话呛住,咳了几声,“你觉得我会信?”
迷迷糊糊不懂他们在聊什么的老桑,眼睛眨巴眨巴地来回看这两人。
“爱信不信。”闻月很是光棍地摊手。
她饮了口酒,称赞了一番轩果然从不让人失望的酿酒好手艺,然后轻笑着说:“我满足了你的一个困惑,你也来满足满足我的吧。”
女子单手托腮,眼底透出动人光彩,“轩老板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待在清水镇?”
“你想知道?”轩笑了笑。
“想啊!”
男人举着酒杯,凝望她,“我说了,你会信吗?”
“虽然你不信我,但你若说了,我会信。”闻月拿起酒杯,与他轻碰后一饮而尽。
“为何?”
“为什么不信?”她反问。
轩垂下双眼,又笑了笑,“我的酿酒技艺是和师父学的。有一次师父难得地喝醉了,他给我讲了一个他年少时的故事。他说那时他还不是家族的族长,他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大荒游历,在一个小镇子上打铁为生,家长里短地生活着。有一日,一个少年找他打铁,哄着他干活,承诺的美酒却原来是最劣的酒,从此他就结识了一生中唯一的朋友。我牢牢记住了这个故事,小时候常常想着将来我也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也许,我也能碰到一个倾心相交的朋友。”
轩讲完,抬眸看着闻月,“你相信我的话吗?”
“相信!”
她为自己倒上酒,也给轩添了一些,“虽不知你的朋友找得如何了,但我诚心的祝你,一定会遇到倾心相交的朋友。即便,不是在清水镇。”
男人闻言不禁失笑,“正常不是应该说,‘我就是你的朋友’之类的吗?”
闻月撑着头,也轻笑,“做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