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八九点钟的样子,肖趁雨骑上三轮车回家。他慢慢悠悠地骑,遇到拐弯处却又玩心大起玩漂移,权当车是新玩具,连背影看着都无忧无虑。
汪池站在院门外,直到看不见路尽头他的背影,才转身回去,绕到屋后,开出他那辆二手五菱宏光。
汪鑫磊早已等在村口,见汪池的车来,他坐上副驾驶,由汪池载着往镇上开。
他的婚期将近,是时候采买烟酒了,但他的车前几天坏了还没修好,便只得麻烦堂哥陪他跑一趟。
到了镇上,取回前些日子定好的喜糖,跑了几家烟酒行买好烟酒,见车厢还空了些地方,汪鑫磊拜托堂哥再载他去进些货回去。
夏天进的货无非是那些,遮阳帽、冰棒、饮料之类,汪池倚在车厢上看着堂弟搬货,对那箱看着很突兀的速溶咖啡产生疑问:“是盛棠最近想喝咖啡了?”
汪鑫磊说:“不是,这咖啡是肖趁雨托我买的。”
“他托你买?”汪池眯了下眼,重音落在“你”字。
汪鑫磊终于搬完所有货物,一屁股坐到路沿上,说:“当然,我开小卖部,他不找我买还能找谁?”
汪池问:“他喜欢喝咖啡?”
汪鑫磊只是无情的商人,他哪里知道呢,他说:“应该吧,不过哥你和肖趁雨是朋友,怎么连他爱喝什么都不知道?”
汪池没回答,十秒钟后,他抬脚踢了踢汪鑫磊:“时间不早了,你也别歇了,上车回家。”
汪鑫磊累得不想动,说再等一等,但汪池直接发动车子,将车倒了出去。
汪鑫磊怕被他丢下,只好一边抹汗,一边小跑着上了车。
其实时间还早,车子回到村里,所有的货物卸下,汪池回到家也才不到下午五点钟,离太阳落山都还有很久。
汪池只是觉得今天的堂弟看着很不顺眼,想把他赶紧打发回家而已。
他将车子停好,抱着两盒速溶咖啡推开院门,发现家里安静得出奇。
前几日他回家时,一推开门就能听到那人闹腾的声音,那时他觉得很吵,如今听不见却觉得不习惯。
汪池将怀里抱着的咖啡紧了紧,蹲下去和元宝说话:“没人陪你玩了是不是?再等一等,明天他就回来了。”
离晚饭点还有很久,汪池无事可做,在家里转了两圈后,拖了根水管去洗车。洗车时碰到结伴玩耍路过的孩子们,汪池见梁阅手臂上不知从哪被划的一道短短的伤口,拦下他,给他伤口涂了药。
做了很多事才终于天黑,汪池回家准备晚饭,听到有推门声,他以为是金琇打牌回来了,没在意,转身却看到坐在桌子旁的肖趁雨。
他很意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走过去想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却看到肖趁雨没精打采,表情并不好。
生病了吗?
汪池伸手探他额头:“又发烧了吗?”
肖趁雨挥开他的手:“没有。”
汪池愣了一下。
明明早上出门时他还是高高兴兴的,不过一天的时间,他怎么变得这么不开心?
可能是太累了吧。
于是汪池将速溶咖啡拿出来,摆到他面前:“你喜欢喝的咖啡。”
他等着肖趁雨眼睛亮起来,仰起头冲他笑,但是肖趁雨只是盯着那盒速溶咖啡看,一言不发。
汪池没等到反应,有点担心他,摸他的头发:“怎么不高兴?”
肖趁雨好像突然被汪池的动作激怒了,他偏开头躲开汪池的手,倏地一下站起来,动作激烈到碰倒了身后的凳子。
汪池仍旧诧异地看着肖趁雨,肖趁雨似乎也被他的眼神激怒了,他将那盒咖啡掷到汪池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我不喝速溶咖啡!从来都不喝!”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汪池愣愣地坐着,直到刚才正好进门的金琇问他“怎么回事”,又质问他“你怎么买趁雨不爱吃的东西”,他才从一阵心慌中缓过神,让金琇先吃饭,自己快步上了楼。
肖趁雨觉得自己最近诸事不顺。
手机被收,银行卡被停,他因为不想去公司而被父亲丢到乡下反省,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反省什么。
他知道昨天老人打电话去汪池家问情况是因为想他了,所以才特地回家住一天。
回家吃过午饭后,父亲给爷爷打了电话,他在旁边听,想听到父亲主动询问他的现状,却只等到父亲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父亲现在恋人的名字。
他当然不会介意父亲有新的恋情,毕竟他的妈妈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可是,当那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爷爷立刻将手机免提关掉,刻意避开了他,不让他再听。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根本不关心他的情况,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想要对他隐瞒父亲的新恋情。
他好想抢过电话向父亲坦白,他曾在一个雨夜里掉入陷阱,因为没有发送求救信号的手机而差点死在那里,但他又不想让年迈的二位老人为他担心后怕,为他流泪。
他只能独自生闷气,找了借口回汪池家。
后怕是在路上才一层一层包裹上来的。
肖趁雨之前从没细想过掉进陷阱的事,他只是觉得那个意外让他碰到汪池,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