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整整十年……很可能不只是十年。

事实上，赞迪克懒得去记他在蓝星度过的岁月到底有多少，自从他来到这里起，他就只能拼了命地生存。

这种孱弱的、可怜的、无能为力的状态，从前就不存在于他过往的经历和“他们”共有的记忆。

而很快，他也将永远摆脱永无止尽的开会和加班，不用为了改造装置和炼金程式熬上两个夜晚，他将回归他本应最为熟悉的研究生活。

但当他带着笔记本走出十合游的那一刻，沪州的风还是让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了。

天色微沉，太阳已有颓势，自赞迪克出门起他就重新戴好了伪装。戴美瞳有点麻烦，他便只架着平光镜，半垂下眼眸，也无人察觉那是一双多么摄人的血红眼瞳。

而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灰发男人正站在还未亮起的路灯下，背对着十合游的大门，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

赞迪克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随后快步向他走去。

“搞定了？”他将口罩拉下半边，将脑袋凑到对方肩上。

“搞定了，过几天可能派人来接，顺带要把我们的地下室搬空。”

灰发男人，也就是艾尔海森，他也戴着口罩，声音有点发闷。他抬手亮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和李义民的聊天记录，大致是沟通了一下之后的安排，并以艾尔海森的“我下班了”作为结尾。

赞迪克挑了挑眉，他重新戴好了口罩，随后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艾尔海森便也跟在他的身旁，两个人在黄昏里的影子拖得单薄而修长。

“离职提了，但要再过一个月我才能去安京，项目交接很麻烦。”

“……其实你完全有撒手不管的选项。”

“我看起来像是会对自己的作品随随便便就撒手不管的人吗？”

艾尔海森看他一眼，沉默了片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推动这个项目究竟是具体出于什么目的……我想我现在应该知道了。”

赞迪克卡住了，但很快，他轻轻笑了出声：“我不是早就说了？为了愿力。”

“如果只是为了目前我们无法控制的愿力，不值得你为之付出那么多的心血。”艾尔海森声音平静，他们仍并行慢慢走着。

“……”赞迪克再次无言。

“有的时候太聪明真的不是好事，艾尔海森。”

“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的答案还是‘愿力’。”赞迪克叹了一口气。

……艾尔海森瞥了他一眼，便听见他继续说。

“人迟早要为头脑里的东西顶罪的……谁也逃不过。”*

……

事实上，在会议结束之后，李义民原本还想把艾尔海森多留一会儿，但他刚和王胜平收拾好工具准备叫司机开车的时候，才发现艾尔海森已经消失了。

那么大的一个活人！刚刚还坐在他身边的！一转头就不见了！！！

本就被艾尔海森这档子事搞得心力交瘁、还在会议上被艾尔海森和赞迪克联手来了一场群体压力面试的李义民当场就绷不住了，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但也不知到底是在骂艾尔海森，还是骂那操蛋的生活。

风沙已经平息，他跟王胜平刚回到国安部，前脚刚被艾尔海森甩来的一句“我下班了”和已读不回杀得怒火丛生，下一刻一个备注为【小陈/陈晨】的人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小陈/陈晨：老大，赞迪克直接把离职报告甩他老板脸上跑了呀！！怎么办！！】

【李义民：你没拦住他？！】

【小陈/陈晨：我真的怕他一个人能把我们全杀了……】

【李义民：……没事，别怕，跑了就跑了，他在蓝星的痕迹之前就被我们掌握了，还有合作协议在，之后应该也不至于无故毁约。】

【小陈/陈晨：那我们之后回南岭继续研究……？】

【李义民：南岭那边先交给小马，小王之后会去跟检测，你留在沪州，先继续对接赞迪克。】

【小陈/陈晨：是！】

处理完这边的消息，李义民回到他的办公室，又开始加班了起来。

谁说公务员朝九晚五双休固定的，自从出了魔物这档子事以来，他都快忘记五点下班是什么感受了！

回来之后，王胜平也终于有时间去交接工作了。但时间仍然很紧张，他抱着资料在好几个科室里跑来跑去，风一样地跑完之后，就接到了外勤组的电话。

“风史莱姆的捕捉已经完成了吗？回收了多少样本？”王胜平耳朵贴在肩膀上勉强夹住手机，手上还哗啦哗啦翻着各种材料，“有三只……够了够了，剩下的没有采集到掉落物、呸，残骸吗？”

“好，我这边记一下，化作液体……嗯嗯，你们之后抓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太凶，史莱姆胆子很小，太凶了它们会逃跑的，当然能不触发它们的攻击行为就更好……”

挂掉外勤组的电话之后，王胜平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