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斜阳路,山山黄叶飞(1)。
向晚晴空,通透又冷静,可望不可即,像一场清醒梦,像一个渺远的理想。
往城区方向行车途中,左菁华打来了电话,林慕南转入蓝牙音响接起。
“菁华?”
“南南,殡仪馆那边的消息,遗属提出来要将遗体运走安葬。”
“今天就要办?”
“说是马上就跟着丧葬队的去领尸。我现在去殡仪馆,回头把消息传给你,咱们再商量应对。”
“是不是天葬山殡仪馆来着?”
“跟警方合作的,天葬山二号。”
“菁华,你先去,稍后我也去。”林慕南这么说道。
跟左菁华通话后,林慕南又通过十七宗门的内部密径,语音转文字地,发了一则消息给程甲:阿甲,咱们去趟天葬山二号殡仪馆,馆门外会合,我稍晚一点。
“收到,小公子。”程甲即时回复。
跟随前一辆车在友谊大道五号院门口停下时,林慕南特意查看了时间,下午四点三刻。
大门敞开着,前车两人下车后回迎到门外。
“慕南,把车开进院里,”尚约诗人开口相让,身后随风蹁跹几片梧桐树的叶子,潇洒恣肆,“你也先进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件礼物送给你。”
“小公子。”等在路边的魏聪聪也走到了近前,手里提着足够熟悉的一个大容量餐包,多半是牛津布、珍珠棉、铝箔三层复合的材质。
“阿聪,劳烦你了。”林慕南接过魏聪聪手里的餐包,“尚约先生,青璇,天佑庄园例行备的餐,也没什么特别的,原本羞于拿出手,又想人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也就不纠结于廉价问题了,正好赵学者也在,你们不嫌弃的话就都尝尝。”
一番话礼貌得体,可终究不过是寻常套路,尚约诗人隔着时间的梯度差来看,却有那么一瞬间切实地被吸引,移不开目光。
林慕南足够真诚,一双眼睛无瑕、清亮、黑白分明,看向对面坦荡而又从容。
餐包接到手里,是沉甸甸的。
“这个孩子,我想过他定然会成长得气质不俗,却怎么也想不通,他待人怎么是那么低的一种姿态!”夜里,在与窦元主的视频通话中,尚约诗人还是耿耿于怀。
窦元主说:“海纳百川。乍看的低姿态,有时恰是一种高姿态。”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真的低进尘埃里,光是表现成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
“你不觉得跟靖乾先生很像吗?”
“谦谦君子,”尚约诗人脱口而出,若有所思地又补充,“却说一不二。”
谦谦君子。双手抱持着餐包,尚约诗人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词。手中有沉甸甸的分量。
“真是后生可畏。”尚约诗人感叹一声。
“我的大诗人,又是感慨太多,词不达意了吧?”夏青璇温柔提醒。
尚约诗人换了口气:“慕南,你爸爸妈妈曾经说过礼物通常不送食品,我都知道。这一包食品拿在手里,比金银珠玉更有分量。我收下了。谢谢你……”谢谢你积极主动地定义了一种明显近于社交关系的私人关系。
“不值得说谢。祝你们用餐愉快,我就先告辞了。”
“不一起晚餐吗?”
“你们父女团聚,又有贵客登门,还是不打扰得好。而且,近来我的一个朋友出了点状况,我也惦记。”
“原来是这样。既然有事,你就先去吧。”
“失陪了。尚约先生,后会有期。”林慕南微微鞠躬,又看向夏青璇,微笑了下,“青璇,再见。”
夏青璇未假思索地回了:“再见。”
魏聪聪恰合时宜地开口说话:“小公子,我来开车。”说着先去帮忙打开了副驾座的车门。
林慕南扶住车门:“阿聪,你不用……”
“我没有开车来。我是被杨大叔绕道送过来的。”
“那走吧。晚点儿一块儿回去。”林慕南朝尚约诗人父女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夏青璇自打听林慕南说过了昨夜返程时那场事故,这大半天来,时不时地总跟着为此忧虑,方才从林慕南告辞的话里也感觉出些许突来的迫切,想了想,跟尚约诗人商量:“阿爸,我有事跟慕南商议,我出去一趟……”
魏聪聪这边,车辆已经打着了火,还没起步。
林慕南见夏青璇疾步走近,降下了车窗:“怎么?是不是我忘了什么事?”
“慕南,那件事有新情况?”
“遗属赶着要将死者下葬。”
“果然是不对劲儿吗?”
“嗯。”
“慕南,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夏青璇自荐,回头看向尚约诗人。
尚约诗人还站在门口,朝这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