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跟着无姜进入会客堂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的贾南风,以及她身边的贾谧。
司马遹知道贾谧在这,所以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的视线快速地跃过贾南风的腿,而后收回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子快入座,”贾南风瞅着司马遹嘴角的伤痕,“今日怎么得空来这儿了?”贾南风说着看了一眼贾谧,没想到他把司马遹揍得这么重。
太子突然来金谷园,想来多半是因为贾谧。贾谧前些日子打了他,本应多少受些苦,如今却安然无恙地给放了出来,这事放谁身上都会不爽,也难怪对方今日前来兴师问罪。
“儿臣就是想来看看母后。”太子一边入座,一边说道
“切。”还不等贾南风说什么,一旁的贾谧率先发出不屑的声音。
贾南风瞪了贾谧一眼,心道这小孩今日是发什么神经,对方好说歹说也是太子,即便是再怎么不喜,表面功夫多少也要做的呀。
“太子,你来尝尝这茶,这是园内今年新采的茶,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贾南风对司马遹说道。
“母后煮的茶自然是好喝的。”
“这茶其实......”
贾谧哂笑一声,打断贾南风的话:“你想得美,这茶是无姜煮的,不是我姑姑煮的。”
贾南风找补道:“今日这茶确实是无姜烹调,若是太子想要喝本宫煮的茶,以后有的是机会。”
贾南风本是客气,谁曾想话音刚落这太子便立刻接上:“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贾南风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确实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太子的性子会变化这么大。
“司马遹!”贾谧猛地从席位站了起来。
“坐下!”贾南风朝贾谧喊道。
贾南风真是后悔让贾谧留下来,这小子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捣乱,他直呼太子名讳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前朝那些迂腐之臣又要往司马衷那边送多少封奏章了。
“这有何难。”贾南风移了移位置,然后朝贾谧招了招手。
贾谧见状,不情不愿地起身,而后来到室内一角,将轮椅推到贾南风坐席边上,准备把贾南风转移到轮椅之上。
“母后若是不便,无需......”司马遹见状,忽然有些慌张地说。
“不过是烹茶罢了,我是腿不方便,又不是手不方便了。”贾南风说这话时,无意识地带着几分倔劲,这让贾谧和司马遹一时说不出话来。
贾南风将炙烤后的茶饼放入石碾中,石碾与茶梗摩擦发出咯咯的声响。茶叶粗梗被研磨成细细的粉末后,再被转移到青瓷壶中。
贾南风聚精会神地烹煮着茶汤,自从她腿受伤之后,周围人总会不让她去坐很多事情,此时这种靠自己去完成一件事的愉悦感让她一时忘记周围的人,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司马遹和贾谧都难得的安静下来,会客堂一时只能听到汩汩作响的沸水声。
随着壶中的水不断地沸腾,茶壶之上很快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司马遹透过水汽盯着贾南风模糊的面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地盯着她看,仿佛那层水雾成为了他隐藏他内心的蒙纱。
另一边。站在贾南风身边的贾谧则眯着眼盯着司马遹,姑姑或许不谙司马遹的龌/龊心思,但他知道!
当初他揍司马遹,确实是因为司马遹的出言不逊,但不是因为司马遹诋毁姑姑,而是他发现司马遹竟然对他姑姑有别样的情感。
过去他和司马遹就不对付,但碍于司马遹太子的身份,他担心会给家族招致灾祸便也忍了,但唯独这件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时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揍了上去。本来他已经做好被处死的准备了,但没想到官家竟然就这么放了他。
今日他来金谷园,没想到司马遹竟然也跟来了,还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他家姑姑。
贾谧发誓今日司马遹若是敢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他就算被就地正法,也要先把司马遹给解决了。
“拿去给太子尝尝。”贾南风的声音中止了贾谧脑中将司马遹大卸八块的画面。
贾谧心不甘情不愿地拿着装有贾南风烹制茶汤的茶碗,然后重重地放在他的桌上。
贾南风刚做好茶,原本心情还挺愉悦的,但看到贾谧这般对待太子,不禁扶额,贾谧这般行事,即便她本事再大也调和不了两人的关系吧。
“阿谧你出去。”
贾谧猛地转头:“姑姑不行!司......太子他。”
“出去!”贾南风朝贾谧吼道。
贾谧鲜少被贾南风吼,如今即便再怎么不愿,也只能抿了抿嘴,而后退出屋子,只不过在退出门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司马遹一眼。
贾谧离开大堂后,屋内安静下来。
“无姜,把贾谧拖远点。”
贾南风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贾谧的喊声:“姑姑,你就让我在门口蹲着吧,如果有事还能叫我们!”
贾谧的声音逐渐远去。
“太子莫怪,阿谧说话有时没经过脑子。”
“母后多虑了,我自小和阿谧一同长大,又怎会因这点小事就怪罪于他。”
“太子心胸宽广,是我朝的福气。”贾南风很少说这种场面话,眼下说完,自己都感觉不自然。
她瞧了一眼司马遹,却见对方嘴角浮现若隐若现的笑容,看来这话对他倒是挺受用的。
“你这脸还好吧,太医怎么说?”贾南风仔细瞧着司马遹脸上的伤,相较于贾谧,司马遹这伤分布的就更密集了,也难怪群臣参本,这伤口就算司马衷想掩盖也掩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