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顺着门缝进来,参辛有些恍惚。直到裴义进来,才惊醒。
裴义把踏叶经霜拴在门口,哈着热气进屋,说:“大小姐,今儿的大街上热闹的紧,要不然我们出去逛逛?”
参辛坐起身,看着他孩子气的脸上满是兴奋,说:“身上有银子吗?去了怕就要缠着要这个要那个。”
裴义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说:“前几日我去大街上卖了我做的东西,还真有人买。瞧,这是我自己挣来的。”
参辛系好大氅,往屋外走,站在阶下,说:“走,出去瞧瞧。”
裴义跳着去牵马。
宴宁大街被人扫得干净,路上只留下化了的雪水。只是一旁的小道里却是雪水混着泥,被人踩的泥泞不堪,一不留神便摔倒在地上,满身狼狈。大街两侧尽是人开的店家酒楼,小贩也摆上过年要用的物件。
参辛轻车熟路的摸到听雨楼,外面的小二跟着鞍前马后,伺候着她进去。
堂中间坐满了人,参辛打眼一瞧,多半之人皆身披绮秀,腰白玉之环*。身旁仆从左捧玉壶,右侍于前。
参辛进去后,众人举着酒杯喝酒,不住地拿目光偷偷瞄她。
他们都是聿都世家的公子哥,早也就听闻了参辛到聿都的动静。都心照不宣地打量着她的动向,身着大氅,内里的劲装有些破旧,没有半点装饰,凤眼半弯,半点没有家中长辈说的那般可怕。
参辛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心里越发闷热。周边人打量的目光愈发放肆,像是刀子一样,想剜下她一块肉来。
参辛迎头喝下酒,“砰”得一声放在案上,惊得人一颤。她站起身扫了他们一眼,提起酒壶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们纷纷低头。她嗤笑一声,绕过案走出门透气。伸手掀过帘子有放下,把唏嘘声都隔在身后。
月亮不知何时爬到了头顶,搁着一条小巷子的漓水河上花船嬉闹,动静传到参辛耳边。
参辛踢开木板上已经干了的泥块,坐下去。清酒入喉,她咂嘴回味,没有天乾的酒有滋味。
聿都的一切都太温和了,连雪都没有天乾的来得肆意张扬,仿佛一切都已经被驯化了。被人压着,说不出什么滋味,想跑马,却没有地方。
一壶酒喝完,没有什么滋味。她站起身想回去,却看见巷子深处立着个人。
沈秋白打着灯笼,在黑暗中立着,犹如失了魂的傀儡。
风一过,手里的灯笼晃几晃,灭了。
银月高挂,撒下一汪清水般的宁静。
就在这时参辛伸手打了个响指,打破这份寂静。她提着酒壶往前走几步,说:“沈大人?”
沈秋白依旧握着灭了的灯笼,往前走几步。
参辛鼻间冻得泛红耳朵也发红,她搓着手没有动。
等沈秋白走到跟前,才慢悠悠的一起往外走。
走到听雨楼门口,参辛开口问:“这是要去哪儿?”
沈秋白哈气,说:“出来看看”
“原来是出来体恤民意来了,不过沈大人好歹是二品官员,怎么会没有仆从跟着?”参辛露出了然的笑,挑开帘子,“黑灯瞎火的站在小巷子里,还以为是哪个小毛贼。”
“参小姐不也是独自一人闹中取静,在下与参小姐一样罢了。”沈秋白跟着进去,铺面的热气驱赶走身上的寒意,耳边的寂静顿时被丝竹声撞破。
被热气一烘,沈秋白感觉参辛身上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往年这个时候,沈秋白都是待在家里。今日听人说她来听雨楼,就鬼使神差的也过来了。
参辛带着他坐回案前,小二很有眼力见的又上了两壶好酒。
“我喜欢热闹点的地方。”参辛给他倒酒,抬眸看见沈秋白的目光,说:“怎么这般看着我,像是丢了魂。”
“参小姐说笑了。”沈秋白冲她一笑,拿起酒杯,用宽大的衣袖挡着自己的脸。
参辛低头笑起来,说:“你看看这里面的人,哪个不是来看我笑话的,看我能在聿都能活几时。”
沈秋白放下酒杯,说:“这里的诸位都是有名字的,再不济家中的父兄也是朝廷命官。上座的那位你认识,曹家的公子。身边挨着的白面书生是韩家的小孙子,就是说荧惑星祸主的那个韩家。”
参辛拿起几粒花生米,说:“我看李家的公子都坐在下面,韩家有何过人之处竟能上座?”
沈秋白说:“在听雨楼,有钱的才是大爷。韩家的这位小公子与曹文起交好,自然也就沾上光了。”
参辛心里了然,韩家的韩太史才是个五品官员,还只守着一个观星台。在李家眼里还是不足为惧的,他们真正害怕的是远在沧州的曹家。在这听雨楼不过是公子哥之间的小打小闹,都任由他们去了。
台上的舞姬跳完,间隔片刻,右换了人上场。参辛一瞧,是上次赏酒的那个姑娘。瞬间来了兴趣,坐直身子仔细看着。
绫罗绸缎舞神女,一曲仙乐似人间。
等到她下去换衣裳,参辛才闭上眼睛,听丝竹管弦之乐。
“这便是曹兄请来的名姬啊。”下面有人举杯,说:“可真是神女下凡,百闻不如一见。”
“泽若姑娘真是漂亮。”有人附和,“不知请姑娘到府上独舞一曲,曹兄可愿忍痛割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