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瓒抓住她抚摸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努力克制内心汹涌迸发的情绪:“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这次没有谁是被逼的,是我主动和皇上,常乐伯,还有陈与义一道谋划的局,我父亲也在其中。这次,是我要走。”
冯蓁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不早也不晚,即使知道了也不敢阻止,这是林瓒自己的选择,这天下任何人都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她的人,也没有谁能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除了她自己。
还是忍不住懦弱的哭了起来,让眼泪无声落下,她不需要声音,因为胸口疼到堵住喉咙,心也已经失去往日的活力,一下一下的,只是苟延残喘。
“林瓒,为什么要走?”
“我不能不顾我的父亲,我若留在平洛城,那便永远将自己,将他置于水深火热中。倘若他一人回去老家,他年事已高,又丧妻,孤身一人又伴有顽疾,我怎么能任他孤苦的度过余生,他为我操了一辈子的心。”
“那我怎么办,拖着这样的身体,在没有你的平洛城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死吗?”
“忘了我吧。”林瓒几乎抽干所有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她过去为了冯蓁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可越发靠近而立之年后才发现,原来生命并不独属于自己,还属于父母与责任。冯蓁是她灵魂中最醒目的刻印,她将永远爱着她、念着她。
冯蓁没有生气,闭上眼流下最后一滴泪,也没有再回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如死灰那般转过身,失落的靠在床沿边上,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你能做到忘了我吗?”
林瓒捏着拳头,指节泛白:“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永远想着你,永远受折磨。你知道此时我最想做什么吗?”
林瓒不说话。
冯蓁继续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我想杀了那个害我变成这样的人,不管他是我的谁,杀了他,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
“对不起。”林瓒不敢看她,“我曾许诺过你此生不离不弃,我不奢望你原谅我,我来世再来向你恕罪。”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失约在先。我知道你不爱朝堂上的争名夺利,想做闲云野鹤。我答应过你等到乾儿登基我就和你一起离开平洛城,是我失约了。我离不开平洛城,离开这里我一天都难以存活。”冯蓁抬手向后,摸到她的头,“林瓒,是我们缘分太浅了,你不要怪自己。就这段时间你陪陪我好不好?留在紫陵宫,让我照顾你。以前我总躲着你,我错了,求你,最后再纵容我一次吧。”她找到林瓒的手,小心翼翼挪到自己脸上,轻轻的,依恋的靠上她温热的掌心,闭上眼睛虔诚的向她祈求。
将御史台的重犯养在紫陵宫一事已然严重违反宫中规矩,更加折损皇家的威严和风评,此举必然遭到满朝百官的激烈反对和斥责,可林瓒看着这样脆弱又单薄的冯蓁,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她不介意被万人唾骂,可她不愿自己最心爱的她被人指着鼻子大骂侮辱皇室门面,让天下人取笑。
“我不在乎别人怎样说我,我只在意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子,只要你觉得我好,我无所谓旁人如何。”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顾虑,她出声说道。
林瓒要顾虑的东西太多,她十六岁做官,十二年了,见过大风大浪,走过刀山火海,早已不敢像当初那样一意孤行不顾其他,可冯蓁抓着自己的那双手在颤抖,再一次让她的心软下来,看来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会为了冯蓁放下自尊和原则。
她动动大拇指,温柔抚摸她的脸,柔声说道:“好,我陪你,管外面如何,我和你快活就好。”
这一刻她抛弃世界抛弃所有,彻彻底底的做一回“罪人”。
冯蓁发出低低的笑声,眼角却有泪光:“我把欠你的二年,都给你。”
“你是长公主,欠的,要双倍还。”
“好,你要多少,我都给你。”转过身,面带笑意,像初次见面那样的笑,久违了的,漫不经心又蕴藏着许多猜不透的情绪的从容笑容,“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她慢慢接近,无比确定的吻上去,确确实实吻到了她嘴唇的位置,就算看不见,也能凭借着内心和感觉找到。
短暂而又醉甜的吻,今夜格外撩人,她暗淡的双目仿佛诞生了新的光芒,她爱不释手的抚摸她的眉目和嘴唇:“我很喜欢描摹你的脸,日日夜夜入睡前也要回想一遍你的脸,我不需要眼睛,也能看见你的样子,你呢?”
“我真傻啊,”冯蓁笑的纯粹,没有一丝厚重,心池澄澈,“我早就把你记在心里了,看不看得见还有那么重要吗?”
看不看得见她还有那么重要吗,她的呼吸她的声音她的温度,早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算看不见,也能依靠自己的心去感知她,眼睛还要比心更加拥有力量吗?
林瓒忍不住笑的苦涩,她艰难挪了挪位置:“你上来陪我一起睡吧,我们说说以前的事,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讲。”
冯蓁没有说“小心伤口”之类煞风景的话,因为自己能坚定做到不磕碰到她,所以只是笑着应下她所有的话。
“好,都说给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