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雨季,不知下雨阴天时,他以前的伤口会不会难受?
木木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药材,她叹了一口气,将袋子一一收拢起来。
不添加了,心不在焉,免得弄错了。
踱到收银柜前,拿过账本,想核对一下昨日的账目。
拨拉了两下算盘珠,脑子眼睛与手指协调不起来,都不知自己拨的是几,进的是几。眼前尽是苏莫寒的身影。
她用力摇了摇头,想摇去他的身影。没用,没过一会儿,眼前又是他。
她拿起算盘哗啦一阵甩,清了算盘,往柜台上一扔。不干了。
起身走到案桌前,拿起那只莲蓬形状的瓷砚滴,往砚台上滴了两滴清水,开始磨墨。
磨好了墨,铺开一张花笺,打算将心中的思念诉诸笔端寄给他。
提着羊毫,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竟不知先写哪一句。
到最后,整张纸上只写满了“莫寒”两个字。
盯着信笺上的名字,看得眼睛都有些酸胀,心里竟是前所未有地想见这个人。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羊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突突跳得厉害。
前面传来铃铛响声,当是有客人拉绳叫门。
曲芙蓉惊觉,晃悠一早上,什么都没干,连店堂的大门都未打开。
她跳起来小跑至门后,拉开门闩。
门开一缝,就见门外立着一英气逼人的年轻人,凤眸含情,正微笑看向她。
正是自己在心里百般思念千般呼唤之人。
不是作梦吧?!
从天而降的惊喜,蓦地攫住了曲芙蓉,她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她半张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看着,她嘴一瘪,眼一热,满心的思念,化作满眼的委屈,凝成一颗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她两手把着两扇门边,不动,亦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瞧着泪眼朦胧中的苏莫寒。
苏莫寒上一回见到曲芙蓉哭,还是五年前,在曲家村曲芙蓉父母的坟前,连身陷山羊岛那般绝地,都未见她哭过。
一见曲芙蓉的泪眼,苏莫寒吃了一惊,一颗心立马碎了,微笑凝在脸上,眼里涌上心疼,急切地问:“芙蓉,你怎么了?”
他将芙蓉的手从门边上移开,握在自己手中,挤进门来,用脚踢上了门,后背抵在门上,将她揽到怀中,轻轻拍抚着她。
“好了,不哭,不哭,我来了,”他低头附在她耳边柔声哄着,“你一个人撑着医馆太累,是有什么难事么?”
“没难事,”他的气息拂着她,酥酥痒痒的,她偏一偏头,将脸扎在他怀里,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店堂里挂着她凭医术口碑挣来的州医署郑大人的亲书条幅,开业时将军府的夫人公子姑娘亲自到场祝贺,这条街面上的人谁敢找她的麻烦?
她的烦恼只来自于眼前这个人。
上一刻被思他念他所扰,这一刻,又怕眼前的人又像梦里一样,醒来就不见。
“那就是想我了?” 苏莫寒扬起嘴角笑着问。
曲芙蓉没出声,默认了他的话。
苏莫寒心中一酸,生出无比的怜惜,双手捧起她的脸,一下一下轻啜她睫羽上颤颤欲滴的泪珠。
她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温暖的怀抱、轻柔的碰触,她确认,不是在梦里,方才的委屈已消散,心里鼓胀起愉悦满足。
她贪恋地伏在他的气息中,轻声开口唤他:
“莫寒,你怎会突然回来?今日休沐吗?”
苏莫寒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曲芙蓉。他心爱的芙蓉,此刻,目含春水,两颊绯红,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榴花。
只因他偶然得知今日是七夕节,是芙蓉的生辰日,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他星夜兼程赶了回来,与他的芙蓉相会。
苏莫寒眸光潋滟,握着她的手,开口道:
“天上的牛郎织女今日都要相会,我怎会不回来看我的芙蓉?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芙蓉,嫁给我,好吗?芙蓉,我愿用我一生,许你不再掉眼泪。”
一字一句,缓慢,清晰,渴望,恳求。
曲芙蓉被这几个字眼烫了一下,她惊讶地睁大了眼,两手下意识地握紧,指甲嵌在他手心里。
苏莫寒两手未动,任由她的指尖掐着自己。
“芙蓉,只要你点头,明日我即带着媒人来提亲。你放心,定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门。”
曲芙蓉抿着唇没有作声。
“芙蓉,这句话我已经憋了三年了,我已经等了你三年,不要再让我等了,好不好?
“你已经如愿开了医馆,分分心怜一下我,成不成?我不想就只是隔空思念你,让我时时待在你身边,抱着你怜你疼你呵护你,答应我好不好?”
曲芙蓉还从没见冷傲的苏莫寒如此卑微地说话,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不敢去看他此时是何样的眼神。
她垂下眼眸,看着他肩上的一处洇渍,是她方才的眼泪弄湿的,正随着他话语起伏。
苏莫寒见她一直沉默不语,继续道:
“你不必担心,你可以继续开医馆行医,做你喜爱的事情,府中人也不会干涉你的事。我也知道,你不喜府中规矩繁多不胜其烦,我们可以住在外面,不住在府中……”
说到规矩,先前曲芙蓉是有些畏惧高门贵府中的规矩,嫌它会束缚自己的手脚,如今她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有了她破了师父的规矩,促使师父另立新规的经验,她认识到规矩是人立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大不了破了再立。
她却听到了苏莫寒的诚意,他愿意为了她,抛却将军府的优渥生活,只为了迁就她。
她抬起一手,捂住他的嘴巴,止住了他的话:
“如若嫁你,定是为了你这个人,无须附加条件。”
苏莫寒怔了怔,握着她手,往下滑,按到自己心口处,带着几分困惑轻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点头啊,求你了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