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鼻腔里吸进了灰尘,程亮一阵猛咳,痛苦地从梦里醒来。
一丝微光从窗帘缝隙投到他的脸上。他伸手把那缝隙拉大,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阴天。C市冬天多阴天,晴天才是难得而金贵,看来今天并不是充满惊喜的一天。
长长叹了口气,程亮开始在被子里翻找手机。
还不到七点。
昨天离开池雨家的时间已近凌晨,他又行动不便,只有就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小旅馆有小旅馆的好处。对于他这种被下放一年多,又请了大半个月假期的人来说,够便宜。
可小旅馆又有小旅馆的坏处。
夜里隔壁动情男女的折腾,早起住客留在走廊的脚步声,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程亮翻了个身,颇为无奈地盯着对面有大片潮湿水渍的墙——它们的作用恐怕只是用来隔断,方便店家多做几单生意而已。
揉了揉太阳穴,程亮极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昨晚池雨最后的哭声,可偏偏不行。像是魔咒一般,她那低低的啜泣声反反复复在脑中回响。
程亮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不过还好留给愧疚情绪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池雨虽然最后没有把电话号码给他,可在给他展示手机屏幕的时候,被他把号码记了个大概。
前八位他基本可以确认无误,最后三位数字他也记下了,只是顺序不甚确定。不过可以试一下,只是个排列组合的题目,这他擅长。
点了根烟,他拨打出第一个电话。嘟声都没响完整,就被接了起来,“喂,谁啊!”
是个不耐烦的男声。
程亮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来意,“您好,我是C市都市日报的记者,想问一下……”
“我不是说了嘛,我的店子是合法经营的,食品添加剂哪家饭店不加一点?不加怎么给鸡汤提鲜?你们少来采访我,有能耐把食品添加剂工厂封了先!”
程亮还没来得及接上话,那个操着满口外地方言的男人就已经怒气冲冲挂掉了电话。
挂掉也好,算是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程亮挑了下眉,划掉纸上的一串号码,继续拨打了第二个号码。
几个嘟声过后,一阵忙音。
被拒接了。
程亮拿起笔搔了搔头,随后在第二个号码旁边画了个问号,紧接着拨下第三个号码。
嘟声响了五六秒,对方才接听。
“喂。”尾音是标准的汉语拼音四声。
是C市的口音!
程亮难掩兴奋之情,电话不小心敲在镜架上,对面立刻发出不耐烦的啧声。
“请问您是C市白马镇居民吗?”
“以前是,现在不住C市了。你是谁?”
“我是C市都市日报的记者,想对白马镇迁坟至安居堂的新闻进行一个回访。啊……当时报道安居堂落成新闻的就是我。”
“这样啊。你工作时间很早嘛,采访需要多长时间?”电话那端突然有些嘈杂,像是机主步入了早餐店,因为程亮清楚地听到了有人说出了“油条”的字眼。
程亮思索了一下,回道,“只耽误你一两分钟。”
那人听到时间并不会耽误太久,便一口应下了,“那还可以。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程亮决定循序渐进,“方便透露您的姓名吗?”
“你知道我的电话却不知道我的姓名吗?这好像不太合理。”男人又犹豫了起来。
“是这样的,询问姓名只是我们采访的一个流程,您只需要回答姓名,就意味着你主观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哦……我叫李祥生。”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已经放下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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