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轮上。
弢阳子半倚软榻,手中握着一只光润莹腻的玉龟细细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女奴茜拉在调配美酒。
玉案上,一字排开十几只水晶瓶,盛放着各色美酒。酒色清澄艳丽,酒香馥郁芬芳,在一双雪白柔荑的拨弄下,愈发显得靡丽奢华。
这时,薄管事带着一人,疾步靠近。
“少主,人回来了。”薄管事恭敬施礼。
“……”弢阳子懒洋洋地把玉龟翻了个面,眼皮子不曾抬一下,“唔,做得如何?”
薄管事侧过半身,示意身后之人回答。那人上前一步,并不如薄管事那么恭敬,只微微点了点头,“幸不辱命。”
薄管事皱起眉头,忍不住偷偷抬头觑了自家少主一眼,见少主面色并无不虞。
“你确定?”
“……”来人眸底闪过一抹不满,“不过一介筑基修士,怎么可能逃过我的追杀?公子尽可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弢阳子忽地一挥手,那玲珑可爱的玉龟便被甩了出去,眼见就要砸在地上摔成碎片。玉龟猛一翻身,碧莹莹的玉色变成青黑的龟甲,四肢脚爪拼命在空中划拉,样子虽蠢,动作却不慢,只划拉了几下便“噗通”一声跃进荷花池中。小青龟飞快地躲在荷叶下,屏息敛气,连个泡泡都不敢吐。
“你若失手,丢的是你的脸面,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出钱的人罢了!你没那份挣钱的能耐,可惜的又不是我。”弢阳子慢吞吞地坐起来,接过茜拉双手捧过来的酒杯。
那人脸色微冷,“在下与那女子无冤无仇,若非公子要求,在下又何必多此一举?现今,公子再说这话,究竟何意?”
“没错——的确是我的要求。那女子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她既然敢折我的面子,我就要她的性命,免得有些人有样学样,还以为本公子面嫩心软,好说话得很呢!”
他晃了晃手中酒杯,随即一饮而尽。绯红的酒液顷刻染红他的双唇,连带着眸底的迷离都带上了几分血色。
弢阳子望着面前之人,似醉非醉地嘻嘻笑道:“你素来聪明,不会听不懂罢?”
一抹怫色飞快地掠过那人眸底。他默然不语,只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薄管事面露怒色,正欲上前再说什么,却见自家少主又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你可满意?”
薄管事一怔,“少主这是何意?”
“哈!”弢阳子冲着薄管事招了招手,待他凑了上来,低声道:“我晓得你恨那女子让你丢了颜面,想要借我的手除了她泄愤。”
“属下不敢!”薄管事大惊。
“嘁!这有什么不敢?”弢阳子醉意翩翩地挥了一下袖子,“原本,我早就将那女子忘了,倒是你屡次暗示提醒。我想想呢,倒也是——再怎么说,你是我家的奴才,打狗还得看主人,她给脸不要脸,总要给个教训。再次呢,你隔三差五地在我跟前提一嘴,烦不烦啊?我委实不愿听你那啰里啰嗦地絮叨,索性也就称了你的心意。如今,那女子死了,你该称心了罢?”
酒气热熏熏地喷到薄管事侧颊,而涔涔冷汗却顺着他的后脖颈汩汩流下,顷刻间便打湿了里衣。他俯身跪地,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错!自五年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云端拿剑架在脖子上那一刻起,便将这女子恨进骨子里。云轮有云轮的规矩,他只能含恨等着下船后再收拾她。岂料这女子腿脚飞快,竟一眨眼就不见了。
所幸老天有眼,竟让他在返航的云轮上又遇见她。当日,他站在云轮一区的船舷旁,冷冷地望着那女子,心里便在酝酿。
云端完全不晓得有人记恨他,记恨了整整五年。更不晓得,在重重浓雾之后,一双恶毒阴冷的眼睛盯着自己。她不晓得的还有——
碎金宫的押船长老,忽然改口同意众人所请,答应前往秘境并停留十日,有灵缈宗丹胥大长老之名帖的影子;
自她从迈入秘境的那一刻,身后便缀着一个金丹境的高手。即便在入巨画后暂时失散,可很快那高手便又寻到她的踪迹;
还有许道友……
这是个复杂的、环环相扣的杀局,然,于弢阳子而言,只不过是吩咐一句话的事。他想得到的,不过是三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