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玄骤然回头。
易安身披黑底烫金的袍子,领口开得有些低,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欣赏着他的窘态,指尖的黑底玉扇轻轻扇了扇,“不说话,嗯?”
“我……”君玄张了张口。
还未说话,易安却突然一拢扇面,勾出一丝淡笑:“现在可不比百年前了,风伯殿下。”
“下对上不敬,连跪都不跪,说不过去吧?”
“……”
君玄的视野中,象征镜花水月效力的白光仍未结束,也就是说,现在两人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天界眼里。
他有心为洛瑶再争取一点消息。
但他是上神,除了洛瑶,绝不轻易跪拜。
于是他提起黑袍,单膝跪在了易安身前,语气尽量恭敬:“凤凰明王殿下。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一时糊涂,与我们神首无关,您……”
“你是一时糊涂吗?”易安却轻笑一声,淡淡垂眼,眸间一片深沉冰邃,“你那是,把我当智障啊,君玄。”
“怎么,是我之前给了你某种错觉,让你觉得我很好糊弄么?”
她向前倾身,语气柔缓。
“还是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她手中的玉扇在他喉结绕了一圈,缓缓向下。这一瞬间,君玄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又毋庸置疑的,杀意。
他自问也活了近万年,世面也是见过不少,此刻却像有一把抛光的冰刃,暧昧而轻柔地游走在他的所有要害。
“……明王殿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我面前,不用装了。”易安打断道。
有了她这句话,君玄立刻敛起了所有恭敬与无措的神色,右手按住她的扇柄,面无表情地:“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不是,”易安说,“猜的。”
“但今天的事是一眼看破?”
“这么拙劣,难道还需要两眼?”她笑着反问。
“……信呢?也是假的?”
“信是真的。”
“那上面写的子母蛊契约也是?”
闻言,易安停顿几秒,忽然用玉扇轻拍了一下他的心口:“需要验证吗?”
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君玄瞬间感到一种万蚁噬心般的痛苦——那痛苦转瞬即逝,就像母蛊的主人确实只是想让他验证一下似的。
“你这是什么蛊……竟能控制上神?”君玄艰难地抬起头,盯着她犹如神像般的脸孔,一字一顿。
易安向后倚了回去,似笑非笑地:“凤凰蛊。”
君玄一怔。
他完全明白易安在说什么。
他,和其他凤凰九子——甚至包括当今魔尊——每个人身上的神力,不过都是曾经凤凰的九分之一罢了。
既然这种蛊只对凤凰有效,而他们的法力又同宗同源,那么被控制便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是他们,鸠占鹊巢。
“对不起,易安。”他抬起眼,缓缓地说。
“……”
易安先是定定地盯了他半晌,随后终于憋不住了似的,偏过头笑了出来,“……其实我特别好奇,你们做神的是不是都非常钟爱人间的苦情戏啊?”
“我问你,你在跟谁道歉?为什么要道歉?以及,你是觉得说了这三个字就能免除你的所有罪过?还是因为,这样能让你显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垂下头来怜悯众生?”
她的每个字眼都极其尖锐,带着几分凉薄笑意,于是每一个人都血流成河。
“君玄,既然你已经落到我手上,作为你名义上的妻主,本座就先教你一件事——”
“成王,”她缓缓落下冷寂的目光,“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