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来提醒提醒你,该出发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哦,我现在就走。”我提上从基金会周边店里买的帆布包,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慌张。基金会前几天开了一家周边店,生意惨淡,我可能是那天去的第一个顾客,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可能觉得自己比较有名,哈哈。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几片淡淡的棉絮飘在可视尽头的蓝色上。如果你仔细看那蓝色的边缘,是会看到模糊扭曲的非物质边界……啊,还有突然冒出来的杂乱的颜色。我甩甩头,挥散了那种视野。
自从这里变成空泡之后,温度好像就不再变化了,一直维持着一个早春(也许是……深秋?)的温度。我的黑色外套也是从基金会的店里买的,衣服背后倒是没有像我想象的一样,印着基金会的标志,而是印了一行字:
“Sausage, Cake, Pizza”(“香肠,蛋糕,披萨”)
他们倒是还挺幽默的。我这样一路上天马行空地想着,早就走到了熟悉的建筑门口。
“早啊,马原。”我挥挥手,还有点心虚。
“嗯,走吧。”
走在路上,有人和马原打招呼,但他只是微微点头。也有人和我打招呼,我学着马原微微点头。他们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学我干什么。”马原瞥了我一眼。
于是我在下次遇到人的时候,挥了挥手。那人好像没看到我,带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了。
“今天还是和之前一样实验,”他运行了程序,没出差错,我又看到了马原的颜色,今天他是灰色的。
“你今天好像没有情绪。”
“基金会员工工作的时候不需要情绪。”
我不信。我回想着昨天愉快的记忆,笨拙地用意识操控语义流,从自己身上拿下了一点金色,慢慢挪到他身上。
“你又在挪动情绪了。”他的嘴角有一点上翘。
我回以微笑。马原没有阻止我,只是静静地记录着,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你知不知道你在分享情绪的时候,把记忆也一起分享了?”
完了,我真忘了。我刚刚分享的情绪来自……不记得了,那段记忆像是消失了一样。我茫然地看着他。
“你忘了?”他还是挂着神秘的微笑。
“我忘了。”
“我给你描述描述。你昨天走在大街上很开心,抬头看天又看到了彩色,后面我就不太知道了,看来不是什么开心的记忆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正试图把非物质的杂驳颜色从天上拉下来,幸亏当时不是愉悦的心情,差点就……
“嘶……你好像还把什么东西扔到非物质里了?”
“一……一句话……也算一段记忆。”
马原示意我继续说,但我摇摇头。
“你知道你必须说。”
我抬头看着他,又缓缓摇摇头,脸微微红起来。他察觉到我的脸红,神秘的微笑更明显了。
“我不问了。如果过几天我发现任何人有什么不对劲,你必须把你发的那句话告诉我。你怎么还会记得那句话的?你不是把记忆也投进去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我印象很深。”虽然这句话印象很深刻,但是曾经听到这句话的人的样子却渐渐模糊了。我有些沮丧。
马原没再说话,示意我自由行动,他则打着字,应该是还在写报告。我好奇地凑过去,但屏幕被他挡住了。他说让我回去坐好,要不然今天的实验就结束。
我也没有多好奇他的实验报告,就坐回去继续观察各种颜色。我尝试把一小团情绪推到桌子上,让桌子变成淡淡的蓝色。好像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我也没把那一小块情绪收回来。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就坐着想了一会。“基金会有没有增强记忆的药物?或者让人神志涣散、集中的药物?”
“不行。”他拒绝得很干脆。我接下来想说的话只能悬在嘴边,而后不情愿地咽下去。
“那有没有这样的训练方法?”
他想一会,好像这是什么难解的题目。最后他点点头。“我可以带你去试试,不过要是适应不了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