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D,Fate Ever Dream,独立于曾侯乙音乐学院之外的附属音乐人才培养兼乐理研究机构。这栋外身覆满白色大理石的硕大建筑坐落于渺远的青色湖泊中央,通往中央的吊水桥别具匠心地设计成了风琴模样,顶上悬了特质银丝,下雨时能随着雨落打出绝不重复的乐章。
我到的那天,正巧下了极大的雨。来接我的男生撑着藏蓝雨伞,极高极瘦,脸上棱骨嶙峋,两颊凹陷,讲话时顿挫有力,有点东北口音。
“我叫吕鎏,家里排行第六,你叫我吕六也行。走快点走快点,我论文还没写完呢,明天就要交了。”他愁眉苦脸地催促。
我惊愕,难道来这里还要写论文的吗?他约莫看出我的害怕,说:“别误会,我在修乐理硕士,你不用。”
一个硕士,以后和我一起在这里?我重重地踩在雨水上,裤脚早已湿了一大片。
我们穿过许多空地和楼道,最后才来到一楼东边紧闭着厚重的褐色隔音门面前。吕六推开门,极快走了进去。我站在原地,这才看清里面竟是有如篮球场大小的音乐厅,现在正进行着某场演奏。
奇怪的是,台上的交响乐队人满为患,底下却只有约莫十几个观众,坐在场中央,要么埋着头,要么扒在椅背上,都不是认真聆听的样子。
吕六往最外围埋着头的那人拍了拍肩膀,那人抬起头来,朝我这边摇了摇手,竟然是姜思名。我还没过去,他已经先蹑手蹑脚地快速跑了过来,把我拖进去按在椅子上,无声地指了指台上,然后又恢复了刚刚埋头的架势。
原来他们都在认真记着什么,但字迹龙飞凤舞,几乎看不出是字。不过一周不见姜思名,我发现他的字迹与从前大不相同,完全看不懂。
我本以为我应是这里面年纪较大的,但举目望去,这十几个人中,如刚刚吕六般看起来比我大上五六岁的也有。隔着姜思名的隔壁位置的人突然递来一支笔和一张白纸,我下意识地偏头看去,对上一张冷峻的年轻面孔,原来是Edbert。
他朝我点点头,不再说话。直到台上演奏结束,乐队散场,在场的人才慢慢注意到我。
“你怎么这么晚到!”姜思名抱怨,他估计是怀念被人揍的日子吧。
吕六道:“他好像没有公司,流程是走得比我们慢点的。”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我虽初来乍到,却敏锐地发现他们的反应多少有些异常。
“你就是应官非要签过来的那个音痴?”不知是谁冷冷地说,声音又快又薄。
我不否认自己唱歌不到水平,但也算不上音痴,心中多少有气,刹那间就站了起来。辩驳的话语到了嘴巴,某种拘束却也随之而来,这人说得不错,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是应官签来的,但我绝不能在这里丢应官的脸。
“切,原来是个胆小鬼。”我不说话,那人语气更轻蔑。这时我才发现在最前面第一排的位置上,还有人坐着,只露出刚过椅背的浅白色头发。
姜思名嘟着嘴,“喂,白疏因,夷商才刚来,又没怎么着你,你干嘛这样!”
那人哗的站起来,下三白的眼睛怒视着我,极其精致的脸上尽是倨傲,“应官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带来的人也不是。”
“砰!”我狠狠地往旁边椅子踹了一脚,盯着他。
吕六皱眉,拦在我们中间,“疏因,你不也是应官老师带过来的吗……”
那白毛突然冲过,直接给了吕六一拳。他不撞上门来我还不一定动手,我冲上去推开吕六,一拳捶在他身上。很多年没遇到过傻逼了,但不意味着我不会打架了。
姜思名拉着我,吕六拉着白疏因,但根本插不进来。突然他们两个人的手都松开了。
白疏因红着眼睛,气喘吁吁盯着我,“出去外面打。”
莫名其妙!我冷声:“出去就出去!”
Edbert却忽然按住我的肩膀,“应官老师。”
我愣住,这才发现大家都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回头一看,应官正站在我的身后。他正装革履,轻轻扫了眼我和白疏因,然后弯身把混乱中被碰到的行李扶了起来。
“刚到吗?”他问我。
刚到第一天就打架,我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好嗯了声,手脚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环顾一圈在场的人,嘱咐道:“你们继续,夷商,你和我来。”
我“啊”了声,意识到他的称呼突然转变,懵了两下,忙拽着行李跟上他。就在踏出门口的瞬间,我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白疏因站在原地被大家围着,不知众人在说什么,但白疏因却只维持着愤恨和不甘的目光看着这边。
他是在看应官,我发现。莫名其妙,我怒气又上来,不可遏制地远远朝他竖了个中指。一回头,应官正站在前方回头等着我,表情,嗯,说不上来。
我摸摸鼻子,走近后才发现他眼底有些疲色,但仍有几分浅浅的暖意。
“怎么打起来了?”应官问。
我支吾半天,不知怎么和应官说出刚刚乍听那人冒犯他时的冲动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