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盛京,纯狐府。
府中后院有一处荷花池,一阵微风吹来,和煦舒适。
叶江瑶在池边推着轮椅,神色平静。
“太医吩咐,带他出来晒晒,必会一日内苏醒,看来顾烬尧他并未食言,依照他个性,他岂会如此轻松将解药给你?而且,浴佛节当日,他为何刺杀今上引起这番祸事?”
棠溪疑惑地看向叶江瑶,心中诸多疑问。
荷花池边,轮椅上坐着的是还未醒来的纯狐景澜,他阖眸半仰躺着,池中摇曳着青荷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却也不及纯狐景澜的一身白衣和半垂眼眸下的俊美容颜,他的嘴唇微微泛红,已经不是前几日那般泛白的病态。
叶江瑶并未当下回应棠溪的疑惑,只见睡得死寂沉沉的纯狐景澜,那一抹嘴角似是微微噙着浅浅的笑意,她心里腾地疑惑。
“阿澜?”叶江瑶半蹲着身躯轻声呼唤他,不见他丝毫回应。
怕是方才晃神未看清,以为纯狐景澜苏醒,叶江瑶很谨慎,怕说话会被纯狐景澜偷偷听了去,便转移了话题,对棠溪道:“刺杀今上大概是为了陷害阿澜,如今阿澜获救便好,剩余的日子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叶江瑶分明是在打发棠溪的疑问,棠溪神色异样,叶江瑶回眸看他,眼神似是在与他交汇,示意不要声张。
棠溪很快会意,便半垂眼睑,神色担忧地道:“瑶瑶,他定会醒来,等他醒了再问问当日的情形,今上将遇刺之事交由大理寺查办,你现下已经是大理寺丞,大理寺的事宜还很多,接下来时间你不可再怠慢,否则我也不好与上边的说。”
“嗯,你让我静静,我想和他单独待会儿。”
棠溪没再说下去,便默默地离开了。
叶江瑶蹲在纯狐景澜的身旁,看着他温润的模样,心里泛起波澜。
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只能瞒着他,一个人默默承受巨大的压力,一边是孙贵妃,一边又是顾烬尧,加之昨夜受顾烬尧胁迫之事,倘若被他知晓,恐伤他的心。
想起这些,叶江瑶的心里极痛,她埋着头垂在纯狐景澜的腿上,整个身子瘫软轻松,青丝垂落,优雅的她与淡青的荷花景色形成了染墨画一般。
她声音微弱,自言自语地道:“阿澜,不论你是叶小七,是手段阴狠的佞臣,还是望尘莫及的北麟少主,我皆心仪你,不知何时起对你心动,你是叶小七时,我分明讨厌你,可偏偏对你有依赖之心,每每在我危机时刻你都出现,让我一次又一次被你骗进心里。”
她一股脑说出心里话,瞬间觉着浑身轻松。
“你是北麟少主的身份暴露后,生气你瞒着我,可我又为何要生这种气?”
叶江瑶的眼中闪着泪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瞒着非故意,可我偏小孩子气计较,我知道你也不是刻意隐瞒你与我哥哥有所书信来往的秘密,你只是担心我误会,不敢直接告诉我,想等我自己想明白后再与我说明。”
“可我偏生气,怨你不直接告知我,其实我亦愿意试着理解你,可是你似乎总是因为某些秘密推开我,难道你是怕我日后遇到更凶险之事吗?”
她心里明白纯狐景澜的用意,平日不敢与他实说,如今趁他未苏醒,所幸壮着胆子尽情说。
“阿澜,你再担心我,却也愿意成全我,让今上封我为大理寺丞,以便于我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我现下是明白了你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很后悔总与你置气,直到你被顾烬尧算计后,如今不醒,我害怕极了。”
说着,叶江瑶心内伤心万分,难掩愧色,她眼角处一不小心流淌出泪水,打湿纯狐景澜的衣襟。
此刻,男子双眸似有笑意,但笑意好似凄艳,他的手指忽然微动。
叶江瑶感触到后,心头一惊,猛然抬头看去露出惊疑,只见纯狐景澜的眼睛轻轻一动,渐渐地双眼睁开,叶江瑶的脸上忽而绽开了笑容,还未来得及与他说话,纯狐景澜便伸手替她抹掉眼泪,深深将她一望。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与我置气?”纯狐景澜声音如春风一般温润。
叶江瑶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内心,她的泪水止不住流落,哭得梨花带雨,“你终于醒了,终于不让我担心了。”
纯狐景澜看着她,眼里露出心疼之意,他那双如墨的星亮双眸含着煜煜生辉的光泽,看着她含情脉脉,深切地道:
“阿瑶,你不怪我便好,我只觉亏欠你。”
叶江瑶收起眼泪,神色平静地扶他起身,他缓缓起身之时,一阵微风拂过他半垂落的青丝,随之荡漾,嘴角不免浮着笑意:
“阿瑶,许久没有这般平静地看着风景,有些时候,我在想,过着普通人的平静生活也是一大幸事。”
叶江瑶闻言,垂着眼睑掩着愧疚的神色。
她何尝不想过平凡简单的日子,可她不仅背负家族的使命,心里更是决心替兄长报仇,一刻不敢怠慢。
如今,又被仇人胁迫,不得不与纯狐景澜退婚,而纯狐景澜对自己的心意,她怎会不明了?
她现下给不了纯狐景澜所期盼的一切,但心里从未离过心。
看到叶江瑶似是有心事,纯狐景澜深邃的眼眸轻轻一动,“阿瑶?你怎么了?”
叶江瑶的脑袋一晃,看着纯狐景澜微微一笑,“没事,我在想你当日怎么会突然被顾烬尧算计?以前没有察觉异样吗?”
说着,叶江瑶的眉眼之间已然有了一丝忧虑。
想起当日情形,纯狐景澜清凉的眸中划过一抹阴冷,说道:“当日我派下金羽卫防卫,没想到顾烬尧留了后手,刺杀的突然,当时混乱,今上向来疑神疑鬼,第一时间就怀疑起我,为了留住今上身边保持信任,我只好将计就计,替今上挡住这一刀,岂知箭里有毒!”
叶江瑶的眼眸划过一丝明暗未明的情绪,问道:“后来呢?顾烬尧没有酒驾吗?”
“他演戏倒挺足,带着人酒驾,今上并未怀疑他,反而是我当时不在今上身侧,事出突然,还好收到信即可赶在今上面前。”
纯狐景澜的眉眼之间泛着一丝担忧与沮丧,“想不到,与顾烬尧斗了这么久,这次竟被他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