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信吗？”面对这个敷衍到不行的答案，沈白槭继续追问。

“小七......”韩嫣的表情渐渐沉下来，半响，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沈白槭望着不愿与自己对视的韩嫣，就这样等着。

突然，韩嫣伸手双指捏了个诀向前放去，只听一声惨叫，原来是腾蛇从麻袋里面偷溜出来，正准备给一旁吃瓜的白迟一个恐惧震慑，就又不幸倒地。

白迟这时才回神过来，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作为打工人的自觉他马上又把腾蛇装回麻袋然后往审讯区的方向走去。

刚刚这个小插曲这么一闹，沈白槭与韩嫣之间的气氛居然有些许缓和。

所谓天谴，不过是在做穷凶极恶的事情后天道的愤恨，沈白槭知道，韩嫣身上的天谴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毕竟韩嫣在从前就是个千古明君，在现在也不会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毕竟她要是做了肯定现在不是站在异调局的办公室了，而是跪在异调局的地下八十层。

所以沈白槭想不到另一种可能。

千年前丹在体内暴走，屠城无数，邪火烧尽三百城池，鲜血与火红透半边天，那这会遭天谴吗，天谴会落在谁身上呢，沈白槭用头发丝都可以猜出来。

“所以你......”

“小七，”韩嫣打断了她将要说出的话，“别说。”

“我不希望看到我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掉眼泪，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死去活来的戏码，我们只是分开了一小段时间而已，而且，现在是我这些年所能预料到的最好的情况。”

沈白槭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我不想欠你什么，我们明明早在很多年前就算清了，为什么要在我醒来后又告诉我我又欠你一笔。”

韩嫣用空着的一只手微微向上搂了搂沈白槭：“我一点也不希望我们之间算清，小七，是我一直欠你的，从我在灵山上醒来的那一刻，我这辈子就还不清了，知道吗？”

“韩嫣......”沈白槭抖得更厉害了，她抬起手来，给了韩嫣一巴掌，但这次，只是不轻不重，甚至有些像抚摸，“你真够疯的。”

“我早疯了不是吗？”韩嫣反手握住那只落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眼里那汪深泉在此刻汹涌起来。

她们抱在一起。

她们谁也没说话。

谁都没有提及，如果当年天谴成功落到沈白槭身上，那神魂俱损的她会当场灰飞烟灭，没有提及，韩嫣这些年压制身上的天谴甚至为己所用到底受了多少痛楚，没有提及，其实她们的这三千年，其实早已物是人非。

朱弦断，明镜缺，世间没有了曾笑靥如花立誓成为天下侠客的少女，也没有了在最初要救苍生黎民的女帝。

尘世汤汤，她们身上除了那些曾被逼迫着刻下的伤疤外有留下了什么呢？

连回忆都有些蒙尘了吧？

“阿嫣你说天道真的有在看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

那时他们刚结束一场与凶兽的鏖战，她们坐在星光铺陈的草地上，身边已经没有多少活着或者身体完整的战士了。

“天道若真的在看，那这些将士为何会死在离家千里的战场上。”

韩嫣无法回答她，她告诉她总有一天天道会看见的。

可是后来天道真的睁开眼睛了，它悲悯无私地将目光投向满目疮痍的人间，然后天谴降在了她的爱人身上。

为何此时睁眼呢？

为何此时睁眼呢？？

为何此时睁眼呢！！！

她知道自己在愤怒，愤怒天道，愤怒自己。

她近乎失神地跑过去接住沈白槭，她感受着她身上逐渐散失的温暖，那些曾经她觉得最温暖的地方也变得冰冷。

什么狗屁天道。

她莫名的嗤笑一声，讽刺到了极点。

她觉得不过如此，不过是荒唐人世。

韩嫣抬眼，眼中的深潭冰封，犹如行过三载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