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人声一浪高过一浪,孟嘉想起昨天在街头所见,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在全京城里施粥?”
华纾目不斜视:“知道了?”
“这么招摇,就不怕皇室找你的麻烦?”孟嘉微微笑着,“或被御史台参一个邀买民心?”
华纾:“我越是张扬,有些人越是放心,何不两下遂意?御史台那帮废物说话要是还管用,天下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孟嘉:“改礼更仪,也是这个原因?”
华纾侧首看她:“我瞧你遵礼难受,恰好我遵礼也难受,今天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如今天地为媒,万民为证,好不好?”
孟嘉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笑看他,轻轻道:“很好。”
她不愿意遮遮掩掩,他就扔了却扇。
她不愿意被塞在那一方逼仄之地,他就改轿为车与她同乘。
没有家人见证,便让所有人都是见证。
天地为媒,你我成配。
长街人群簇拥之间,果然有小儿歌唱。
“布谷报丰,喜鹊登枝。华郎如玉,孟女佩之。”
每有这样的小儿,随轿侍从就会从后面的一只大箱里抓出一把红纸包裹的各色糖块,向他们的方向抛过去。孩子们见状,自然更加卖力,到世子府时,两只大箱全见了底。
落轿时照例燃爆竹洒喜钱,装了喜钱的六只大箱先后出府,系了红丝绳的铜钱和着银豆子,一把一把地被抛入人群。吉庆之语一句句地钻入两人的耳朵。华纾照例率先跃下车来,向她伸出手。
“别跳,仔细身上的物件掉了,过来,为夫抱你。”
“……”
面前人笑容肆意,怎么看怎么像把“我就知道”四个字印在了脸上。
孟嘉从善如流,大大方方地把手递了过去,孰料落入华纾臂弯后,她却没有将她放下,反而笑道:“别动。”
他转身走了几步,至阶上才把人放下。仍没有红绸带,两人携手走了进去。
喜娘早被惊了个目瞪口呆,此时也只敢跟着,不敢上前提醒什么了。
这府里孟嘉早来熟了,不过此时春花烂漫,比前几天多了许多生机。府里上下贴着喜字结着红绸,所见之人皆是一团喜气。
延挨到后园暂驻,已经是未时。
申时百官到贺,宴饮游乐之事都是华纾着人安排。孟嘉不想露面,遂同秋筠几人在后园一处水榭里坐话,至黄昏拜堂礼时才随龙彦往前面去。因着无人主持,帖子并未递到百官家眷手里,因此内宅里倒还清静,只有来往的侍女仆从忙得脚不沾地。
她进门时,三省九寺不少官员识得她的、和她共过事的,倒也上前说些寒暄祝贺之语,她一一含笑答应回谢了,方赶吉时三拜成礼。
观完礼,两人一同辞客,众人也就都心情复杂地散去了。
“别说他们,我自己都没想到成婚那日,辞客的事竟能落在我身上。”孟嘉看着华纾送客去的背影,忍不住按了按颈后,对一边的秋筠道,“你也带甜缨歇着去吧,还有姜黄,她的住处已经有了,也一并去吧。辛雨,你带她们去。”
因着孟嘉入府,怕人手不周,龙彦着意挑选了两个得力的侍女在孟嘉身边伺候,一个叫辛雨,一个叫丁茵,都是府里待惯的人,办事自然得心应手。
秋筠点点头,随辛雨去了。
该去的都去了,孟嘉揉揉颈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着华纾回来。
丁茵见状,忙上前道:“大人,可是累了?婢子给您按按吧?”
“还好。”孟嘉摆摆手,无奈道,“就是不大习惯。”
“大人,可要先回房歇着?”
“不必,再等等。”孟嘉猜测华纾必定还要回来一趟,总不好叫他白跑。
孟嘉靠着椅圈闭眼小憩,没多久,果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掌突然盖上了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
孟嘉忽地惊醒,面前是华纾放大的俊脸,她一怔,随即拍了他一下:“怎么你走路没有声音的!”
华纾全若无人在场似的,亲了亲她的唇,言语似有缠绵之意:“累成这样也不回去,等我?”
顾及着房里还有旁人,孟嘉脸上的胭脂色霎时更深了些:“没等你,我就是懒了,想坐这儿歇会儿。”
华纾看向丁茵,淡淡道:“备汤。”
丁茵垂首恭声答应,随即退了出去。不愧是龙彦挑出来的,不仅自己离去,还把屋里伺候的四五个丫头都带出了房。
碍眼的人走了,华纾伸指摸了摸面前人的口脂,悠悠道:“这么红?不如你平日里的唇色鲜润,让我看见了,就想咬上一口,看它沁出血丝来,比今天的红绸还艳丽,还令人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