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亲手将她送进去的。”颓然靠在门后,她隐含悲楚的说出了那埋在宿命中,令人错愕无比的真相,“如果没有我去超度那些充满怨恨的亡魂,霁姐姐会在盖棺后立刻魂飞魄散。那么凶狠的戾气,能把我啃到尸骨无存的恶业之气...光靠她自己怎么扛得住...”
“可你当年对殊十二说的明明是...”
月澈截下最光阴的话茬反问:“无上功德是吗?曾经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那是因为我的卦象显示她身有功德。”
二人皆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话中的未尽之意。
无上功德,到底是谁的功德?就算霁无瑕是自愿牺牲,也得在祸棺祭成功后才有功德加身,所以那满身功德...只能是月澈的。
为了能让世界之树得到源源不断的因果之力,她一直忙于穿梭在不同世界。但原来这么努力的完成任务,竟是为开启自己那段血雨腥风的劫数吗?
宿命像一只无情的手,推她开启自己的悲剧…
廉庄的人生是无形中做出的选择,如今又要强迫她走上最凶险的渡己之劫。
呵,说什么决定权在她手中,她只觉得所有人都在逼她。
逼她成为一只困兽,走上一条绝路。
既为神佛,不啻疯魔。
最光阴认为现在不能放月澈出门,于是拉着绮罗生走入房间,将门一关,把三人都一同锁在房内。
“你这是做什么?”
“绮罗生,去把那支安息香点上,我们好好聊聊这件事。”
见她神情越发恍惚,他决定速战速决。
“告诉我们,如果你不去,会有什么后果。”
“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霁姐姐必须去森罗诡城。我能改变的,只是方式方法。”
“什么方式方法。”
眼角余光中,点燃的香散出一缕烟,她怔怔盯那处,只觉自己要像那烟一般能离开束缚它的香炉就好了。
转而又在心中耻笑这个天真的念头。
天地为囚,何来自由。
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如果我不做,等霁姐姐去到森罗诡城,或许只会剩下一点残魂,反正他们的目标是灵佛心。她的死活,与他们何干。”
若霁无瑕被孽宰凶棺蚕食到只剩一缕无法修复的残魂,那灵佛心将极易脱体而出,一旦离体...就是她彻底香消玉殒之时。
女琊不再,单留一颗灵佛心,那后来所有的事,都不会如当年那般复杂。
用未来的因,缔结过去的果。
赤凰主这句话再度在二人耳畔响起。
往日的结果已经发生,不难从中推测出今日的选择。
“所以,你选择了救她。”
“我不敢...我不敢赌啊...”本已压下的心绪终于开始决堤,她捂住脸,浑身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如果我不去...万一霁姐姐真的就此消失了呢!”
若是背负杀友这种罪名...自己将永远活在良心的谴责下,日日受到鞭挞。
何况那样好的霁姐姐...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她做不到。
所以就算明知此行会造成自己的苦难,她也必须去做。
“那如果你将功德给了霁无瑕,会危及性命吗?”
月澈恍惚着摇了摇头。
“阿澈。”绮罗生搭上她的肩,缓缓蹲下,“你知道自己有多勇敢吗?”
她抬起头,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当年你舍身渡世的这份勇气,真的很了不起。无论那是责任还是使命,但结果是你做到了。所以我相信,哪怕前路满是荆棘,你也会勇敢的走下去。何况你并不是一个人,这条路无论走多少遍,有千难万险,我们也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有契约在身的。”
细细的红线在腕间若隐若现,那是当年殊霁二人成亲时,她酒后误打误撞定下的“卖身契”。
也是感情的见证。
仔细想来,这一路虽苦,自己却并未萌生悔意。反倒因为珍惜与众人之间的情谊,生出满腔热忱才走到了今日。
那年因缘树赐下漫天桃花飞雨,除去对殊霁二人感情的认可,也认可了她与这世间的羁绊。
因缘因缘,有因故生缘。
每一段缘都会化作一根红线将她与世界相连。
最光阴抚上月澈的头顶,像往常一样为她加油打气。
“别怕,去吧,我们等你回家。要是你失业了,大不了回时间城种花去。”
“城主会被气死的。”
她可没忘记当年种碧月昙的时候,城主那张脸到底有多臭。
“城主最多唠叨几句,他什么时候真的苛责过你?”
绮罗生也记得城主当时既不满又无奈的神色,其实还挺有趣的。
历经千山万水,方知情义可贵。也许所有的劫都是一场又一场的洪水,只为洗去附着在宝物表面的泥沙。
就算知道前路难行,但若是能得到比金子更坚硬璀璨的情义,也不枉此生。
这是她毕生所得中,最宝贵的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