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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身份尊贵的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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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救嗯了半声,敷衍而过。四公主噗嗤笑出声,调侃道:“母亲说我性子倔,我看啊,这难管教的另有其人。”

“啥!”范无救露出和我如出一辙的震惊神色,连桌上的茶水都被打翻,“母亲?”

我递眼色要他莫大惊小怪,好歹是夜捕百鬼的黑无常,怎显得和我一样没见过市面。

“诱我女儿进百花楼,杂扫一月便宜你了,”元君手指一点,地上的茶碗依次恢复原状。

黑无常看看我,又看看公主,心下了然,眼一转悄悄起身,“子时到了,无救告辞!”然后风一样隐遁于黑暗之间。

四公主倒是心善不忘为黑无常解围,只说是自己要进门看看,不怪范无救。元君语重心长,要她看看这周围魂魄的下场,等到最后,多少人是一场空,就连作为楼主人的我也终逃不过烟消云散的宿命。

公主闻言目光转向我,四目相对的一瞬,我们彼此都看懂了对方,“不,我等的人会来的。”

破破烂烂的小楼如今也算是蓬荜生辉,人间的公主、地府的元君还有黑白无常,一众“大人物”将它塞了个满满当当。直到几年过去,来往不少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人等不到就走了,有人等到了也走了,等不到也不走的,只剩公主一个。连从不用恶意揣测他人的谢必安也开始为公主担忧,怕她苦心的等待都付了东流水。

我轻轻叹口气,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付出都图个回报,公主自坐在这便不问值不值。

她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仿佛这不是从多年前就开始的事而是从昨天,仿佛她的脚刚刚踏进百花楼,刚开始第一天的期待。她从未对自己的等待产生一分一毫怀疑,即使离开百花楼的魂魄都开始用怜悯的眼光看她,也依旧那样淡然的坐着。

范无救在我耳边轻声议论:“公主那个矢志不渝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你。”

我露出一排门牙,拿出毕生所学阴阳怪气他:“你成语说错了。”

一晃二十年。在地府不过是日复一日的云霞,在人间,是少年变老年,时移事迁。

人间修葺华美的四公主墓前站着当日送别的男人,他宽阔的肩膀已瘦削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格外哀伤,两鬓青丝添了霜白,望着眼前墓碑上四公主的谥号和生辰,“容儿,院里梧桐老了,我......我也老了。”他自言自语的和四公主讲着曾经的一切,脸上的泪水在脸上迂回前行,割下一块鹿肉塞进口中,迎着风喝下一口酒,呛得狠狠咳嗽了几声。

风真大,吹乱了墓前的幡子,也吹乱了一个人的哀思。他背靠着公主坟坐下,记得初见时,他们才十岁。

那是个六月,树上的蝉已经开始偷偷的叫,他躲开父亲和阿爷,独自溜进王宫后花园,这个季节,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运气好的话,能在莲叶间摸上好几条鱼。隔着一段距离,便听鱼戏莲叶的水声潺潺,他跳下去,想定是条大鱼,可待游到近前才发现,哪里是鱼,分明是人。一个女孩落在塘中,“咕噜咕噜”的拍着水求救,几乎快要被溺死。少年上前将她拦腰抱住,向上托举,反复几次才送人上岸。

女孩趴在地上往外吐了好几口水才恢复意识,少年也瘫倒在一旁,看到她平安无事,露出两颗小虎牙咯咯笑了起来。总以为年少时相遇,得是什么梅园赏雪、梨园看戏的画面,二人却是垂死挣扎过后的狼狈,互相看看对方身上湿透了衣服和发丝,像两只落了难的小鸡。

“我认得你”,少年脱掉身上的衣服拧拧水,“我爹是侍卫统领,我随他巡查的时候在藏书阁见过你。”他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仿佛在和少女炫耀自己的机敏,像是山里的小猴子偷到了香蕉般高兴。“你怎么会掉下去的?”少年口中话语繁闹,站在夕阳下,光打在他的身上,一片暖色。

“采花。”少女回答的简单。

“这个我擅长,等着。”说罢少年一头扎回水中,在接天的莲叶中穿梭。一盏茶的功夫,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中露了出来,口中衔着荷花。他把所有战利品交给少女,大声喊道:“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我叫于敢,勇敢的敢。”

少女点头,迎着落日跑开。“我叫时容,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予”,娘说,是从容活着的意思。

“从容活着……”公主坟前的风越来越烈,于敢摸摸脸上的泪,“明明举步维艰,你却从不抱怨”。直到后来自己的剑架在容儿那些所谓兄弟姐妹的脖子上,他才知道,初见时容儿根本不是采花不小心掉入池中,而是被这几人推下去,容儿会去采花,也不是爱慕夏荷风姿,而是因为母亲重病却无药医治,只得采些荷花荷叶熬汤以求缓和病情。

如果她还在我身边,于敢手中剑直插入泥,定不能叫她再受半分委屈。

四公主在楼中坐久了,便也和我们熟识起来。趁元君今日公务繁忙不得空过来,谢必安关上楼门,神神秘秘的将公主围住,问起她们母女的事。“你们真是母女?元君究竟怎么过世的?”元君的来历实为奇怪,虽地府不比天宫,但能够在天地人三界之一成为执掌,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要知道上一任阎王玉天龙可是天神太子,背后有掌管神界的爹撑腰才得来的位置,现在怎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与一个凡间魂魄。

公主深深叹息,母亲是病亡。

“怎么可……”范无救还是一如既往心直口快,谢必安眼急,桌下一脚堵住了他的嘴。

不对,在地府的都知,正常过世的人按照六道轮回都会有个投胎的去处,除了如我一般赖在地府不走的,其他人被永世困于幽冥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自尽,那在地府是重罪,即使黑白无常为救人投入河中,也难逃宿命。而且每日病亡的人如此之多,元君又是如何坐上五色神牛宝座的。

“确实是病亡”。公主缓缓道来。

她的母亲,现如今这位地府的元君,今时益国之主赵彻的正妻,生前并不受宠,或者可以说是受尽了冷落。她们住的小院种着一棵百年梧桐,所以得名梧桐苑,离君王很远,一年之中君王只在出宫围猎路过的时候才来看看,彼时方满十岁的时容几乎能够确认,自己的存在并不是来源于父母情深。

“所以,母亲的病是不会有人在乎的,缠绵病榻多年,没有半个郎中来看过。我那时从书上看到早年间的方子,原料都是些好寻的花花草草,于是每每摘回为母亲熬煮以代汤药。母亲走的那日,我为给她采摘荷花还落了水,若不是有于敢相救,恐怕我们母女会一并出现在黄泉。”

那日的夕阳红的似血,光芒快要消失殆尽时容才赶回小院,还没到门口,已听到院中隐隐的哭声,一个不祥的念头让她怔住,手中的花落了一地,大吸几口气才又迈开步,向前跑去。

熟悉的榻上,一块白布已盖住了母亲的脸,从此后,只剩时容独自在充满风霜的人间。这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短短十年生命,除了母亲,一无所有。

没有人吊唁,这位王后在一片孤寂中入了葬。

听罢,必安别过脸向我和无救使了使眼色,要我们把诸多怀疑先咽进肚里,看来公主对元君诸多其他故事并不知情,这对她而言,不是坏事。

公主的忌日过,于敢便命人重新修缮梧桐苑。这是个肥差,因为说是修缮,其实不过做些简单的维护,内里设置一律不许更改,连落在地上的梧桐叶也不许扫,清清闲闲便能领赏,大家总抢着来。

一个宫人在屋内擦拭,发现床下有串圆滚滚的东西,拿出来,早就风干的看不出原型,隐约能见上面留存的一排牙印。于敢拿到这东西,眼中无限爱怜,递给宫人一锭银,很好,今年就到这里为止。

这串东西名叫糖油丸子,是于敢幼时的最爱。他第一次向容儿分享这圆滚滚的小东西还是在容儿母亲的葬礼。

于敢随父亲的侍卫队巡逻,正撞见梧桐苑里抬出来一个盖着白布的死人,虽是极少人的送葬队伍,却用着最好的乌木棺椁,他实在好奇,趁父亲不注意,一路跟着到了墓前,却不想在这又见时容。他躲在树上端详那墓碑,上小篆刻着大益王后崔夫人之墓,女赵时容立几个字。

时容是王后的女儿!惊得他从树上摔下,径直跌落在时容面前。

“是你。”稚嫩的声音没有了初见时的轻快,伸手过来扶他。

于敢的目光还停留在墓碑上,支支吾吾问道:“你……阿爷不是说真的吧,你真是公主?”

时容眼光决绝的投向远处一样系着白花的马,“要是可以,我宁愿自己不是。”

于敢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也有过一样的心情,阿爷和父亲对自己严厉的要命,要是可以选,才不姓于呢。迟疑片刻,他小心询问:“娘亲不在了,那你往后有饭吃吗?”在他心里,吃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没饭吃的人天下第一可怜。

时容摇摇头,梧桐苑的供给本就少的可怜,母亲走了,估计再也不会有人想起这个偏僻的角落还有位公主。

于敢看穿她眼中落寞,上前拍拍胸脯,没事,我给你饭吃,我家的糖油果子最好吃了,他从背后掏出一串炸物,上面还沾着“一路奔波”路过的树叶和尘土。

“哇,呜呜呜……”接过糖油果子的一刻,时容觉得像是被人拔掉了塞在坏木桶上的塞子,内里积蓄已久的委屈趁势而出。

“别哭呀,你若嫌这串不好我回家给你换一个,”于敢拽起衣袖的一角为她抹泪。

“哇……”,谁知一劝慰时容反而哭的更凶。

“那我再给你演个猴子,”平日挨打,阿爷只要用糖油果子准能将自己哄好,如今这宝贝也不奏效的情境于敢也是头一回见。他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卖力“表演”,学猴子的样子搔痒,直到演到捉虱子的桥段才见到时容止住了哭。

小“猴子”摇摇摆摆走到小女孩面前,“你笑起来人间第一好看。”

小时容将糖油果子塞进口中,“明日我还能再吃一串吗?”

能,日日都能!小“猴子”牵起时容的手,有困难尽管找我,我可是于敢,勇敢的敢。

回想至此,于敢稍显苍老的身形透过烛火颤抖起来,影子投在墙上,仿佛和年少时无甚差别,又仿佛完全不同。他将方才宫人找到的炸物用锦缎小心包起来,收在身边的镶花小盒中,出神的问天上星子,“不知道这是我当年送来院里众多丸子中的哪一串,容儿一定很宝贝它吧。”

母亲去世,时容的生活比预想还要艰难。名义上还是四公主,私底下,吃穿用度却简之又简,连宫人都敢在这院随意伸手。她倒也不生气,深知人性不过如此,越是破败的墙垣就越多人想推一把,唯有在荒原中辟出一条路才能活下去。她说每个人都要在自己的境遇中长大,这就是命,每个人都可以在所遭遇的境遇中做出选择,这就是运。命数由天,运数由人。之后几年,她几乎读遍藏书阁的全部书籍,趴在墙头偷听过每一位世子的老师讲课,悉心钻研之下,不仅诗文歌赋了得,更是对算法天文深有心得,几位偶有往来的学究将她的学习体悟编纂成册,其中理论很得一众学究认可。

那几年,于敢即是衣食父母,凡是别人有的,都想办法给她送来,别人没有的,也想法子为她弄到。每日的糖油果子,圆圆亮亮,颜色喜人,酥黄的表皮上被于敢拿蜂蜜画了笑脸。

“容儿明明亲口说过,只要咬下一口糖油果子,心里的苦真的可以减轻几分”,于敢抽出剑,烛顶的火光被斩灭,屋内陷入黑暗,“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时刻,我便放弃一切,什么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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