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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 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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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敢冷笑,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测凌假诏杀了于家三万人,自己若是不杀了他,难以告慰于家那么多在天之灵,难以让阿爷闭眼。

时容听罢跌坐在地,问于敢:“其他且不说,如果君王真心下旨撤军,于家军怎会在高原之上鏖战数月直至全军覆没,整整半年,一字诏书一个援军也未等来?”

“这……”于敢打了一个寒颤。于家世代忠君,他从未怀疑赵彻。

时容解开肩头衣扣,露出当日被绕指柔刺杀的伤口,“熟悉吗,两年前我回京寻你时遇刺,来人使的正是你手中绕指柔,你觉得彼时还会有谁想道要杀我灭口?”这么长世间,她终于想通父亲为何要取自己性命,原来是怕她开口,怕她将假诏的实情讲与于敢听,讲与世人听。

收剑,她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道出。“若是如此说,传假诏之人,是我,你该恨的,也是我。”末了,她哀声问于敢:“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于敢只觉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不可能,你骗我……”

“于敢!”时容脸色青白腿下发软,几乎要栽倒下去,“记不记得西关的潘驼子,割下他头颅的伤口分明就是绕指……”话音未落,时容感到有腥热的东西从剧痛的腹部涌出,顺着大腿一路向下,手抚只见满眼鲜红,是血!不,是孩子!

鲜血漫过于敢脚下,她眼前黑白交换,像是燃尽的灯,一点一点暗下去。她似乎看到吐域对峙,三只箭带着风声离弦,风云交汇,一只正中于敢,于家剑成了绕指柔;一只正中测凌,鹰笛碎了一地;最后一只击中自己,什么都得到又什么都失去。

道无道,法无法。“我已无法回去向草原谢罪,”她挣扎着站起来,向围观的大益军士表明身份,“四公主赵时容,今日……在这里替赵家向于家军谢罪!”她双膝磕地,拆去朱环金钗素面向于敢身后的于家军旗拜了三拜,“希望后人记得,大益再不济,还有个位卑言轻的公主以身殉道!”

血浸长裙,气息哀绝,山河颤动,雄鹰哀鸣,风雨皆戚戚哀嚎,于家剑的剑柄上刻着猛虎图腾。

时容回眸凝望于敢,“阿敢,糕点中该不该放盐,你自当有个判断。”

笛声动情,风中传来了鬼魂哭泣的声音,我在一旁,也想起了某些陈旧的往事,音律本无情,随人心而喜随人心而悲。

“来了!”谢必安大呼,一个圆圆的东西于混沌中飞来。笛声停,一颗深红的铜铃掉落,吓得我一个激灵钻到范无救身上,铜铃中钻出一只百足虫,虫身异常丰腴,通体透着绿光。

“这是……帝钟蛊!”我惊呼,双手几乎快要将黑无常的胳膊勒断。

白无常拿手中的棍一指,虫肚上翻,定在一处,“你竟也认得这东西?”

这是巫蛊的玩意,将活人喂给九十九种毒虫,再将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互相蚕食,至只剩最后一只时,即可封在画好符咒的铜铃中。用这个法子封锁好,魂难归位,也不成鬼神,要受永世幽禁。被困魂魄人间蒸发,甚至在三界中蒸发,即使黑白无常也找他不到。

我还藏在无救身后不敢探头,浑身止不住的恶寒。何止是知道,这铃铛的声音,我一辈子也难忘。

公主借谢必安言语听懂其中机巧,莫非……莫非这其中囚禁的便是测凌?她几度晕厥,“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测凌。”

门外的随从还候着,于敢从头上拔下几根白发,却发觉越拔越多,根本拔不完。“算了,”他含泪笑,“昨夜我连铃铛上的符咒都解了,现在还在乎什么白发呢?”

你走的那年,正是我们相识的第十年。十载岁月,匆匆流转。初相遇,我是将军家的皮猴子,你是落魄的四公主,我为你采花送饭,你陪我读书练剑。再重逢,你竟是我仇人之妻,而我是你敌军主帅,这到底是为何,容儿,你可知答案?

容儿临终时的遗言每个字他都刻在心头,可是,就算测凌没有假传旨意,没有害死于家军,还是一样可恶!因为他得到了你的心……就凭这一点,他该死!可是啊容儿,用蛊虫折磨他这许多年,我为何还是不快乐,反而在昨夜放他走时,我心中才有了一丝热气。

或许你骂的对,我一辈子,也没有长大。

桌上蛊虫邪性太重,谢必安的乾坤棍也难以安抚,最后只得元君出手结印念咒。手现和光罩住蛊虫,一男子魂魄从中缓缓飘出,他还如从前一般高大,一双原本涵盖天地的眼睛却只剩一片茫然,就好似一棵植物。

谢必安见此哀叹:“这是被食心的后果,他三魂七魄已失一半,没有思绪,谁也不认得了……”

造化真是弄人,多少心酸再重逢,却只落得不相识。

四公主将百花蜜酿灌入愁肠,“从人间直至地府,测凌,我如今才有机会说声对不起。”她终可以将当年一场误会说明,可是,对面人始终无丝毫声色,只木然的站着。“他始终还是不肯原谅我,”公主说罢,魂魄已开始闪烁,元君掩面不忍再看。

“相见时难别亦难,草原上的落日真美啊”,笛声再起,万里彼岸花绽开,眼前金冠长裙都渐渐消散,化为一阵烟尘,尘中脱出一颗星子,挂于冥府无尽的黑夜。

曲终,人散。

这次,没有眼泪。四公主对这一场相逢,从来无悔。

自那后,元君一改往日脾气,喝酒时常忍不住往天上看,边看边怨,酒干又从头。也不愿审测凌最后一道,杂扫小鬼说她看了便要流泪,黑白无常也无可奈何。以至测凌的魂魄就像了无生机的枯木一样在我店中一直立着。于是,我便私自做主,将这尊“活石像”安排在窗口,正能看到四公主那颗星子的地方。偶尔,我也给他讲四公主讲过的故事,代公主问问,他可还有怨?

黑无常进来喝酒,不怀好意的在人家眼珠上摸索,我呵止,他反怒目瞪了测凌几眼,“好啊,他才坐在这几日,你就这般偏袒。”

“瞎说,我只是替公主心酸,最终也未等得一句原谅。”我又气又笑,解释道,我只是惋惜,原来错过就是即使等在阴曹地府,也无缘再说半句,遗憾会永刻于心。

“那你呢?”范无救的手还未从测凌衣上挪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我?我饮下一杯酒,“各有命数。”说罢又感到说不清的疼痛在心口和头脑间纠缠,抚了抚太阳穴。

“好了,莫要思虑过重”,范无救不再追问,依旧是以他那副懒散的样子数落我,边说边在空中划出一道光晕,光中现出一把古琴,通体乌黑,琴弦清透,他话锋一转,“喏,生辰快乐。”

七月初十我生辰这种小事,只是同公主随口一说,他竟然记得,我接过琴笑道:“日子已经过了。”

他指尖轻轻弹在我脑门:“小气,为公主的事耽搁了不是。”黑袍扬起,我分明能感受到他指尖的缱绻,公主说,喜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不同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无救似乎从未用看我的眼神看旁人。我就那样定住看他,好像听到琴音扫过我的心弦。四公主说测凌身上带着凡人少有的气度,可我看去,目光却无丝毫吸引,无救在那里,旁人都显昏暗。在这一刻,我很想回答他的问题,那么我呢,时常祈求上苍自己命能再好一些,不要错过。

只是,上苍哪有功夫理我。

只有琴声和酒香回荡在空旷的百花楼内,我大概是累了,或者是醉了,琴声中,又问测凌,“有朝一日她抛下你,离你而去,你会怨她,对吗?”

范无救从椅上旋身,在我琴上抹过一痕,“不会,我赌他从未怨过,他怎会怨呢。”

我琴声更急,会的,不可改变的结果谁都无力抗衡,最后便只剩伤心难过,怎能不怨。

“我说,他从未怨过!”他似是急了一般,忽而跨到测凌身边,在“石像”衣襟上下摸索,蓦地,笑了。

琴声停。我诧异的看他。

“喏,”范无救将手掌展开,他在测凌衣襟摸到的,正是那只鹰笛!其上可见曾经粉碎的痕迹,不过碎片又被一块块捡了回来,拼回到原本的模样。这个和“苏子规”一样的小东西,被静静护在测凌的怀里,蛊虫食身也未丢弃。

我看着他打了胜仗一般的表情,看着那只终究被拼好的鹰笛,也笑了。信任不会因情势变化而变化,会变的就不是信任。原来,爱也一样。

无人察觉的角落,一滴泪悄然滑落,飘于空中,掉进我掌心,好生滚烫。我回眸,是从测凌眼角滚落。触及鹰笛,他的记忆苏醒。有情有念才有泪,测凌通体发着幽幽的紫色,那是魂魄放弃生机自毁窍门时才有的颜色。

我伸手上前想要阻挡,却被范无救拦住,他说,测凌想要被成全。

光辉流转,草原上的雄鹰终归寂灭,不过好在,他走上的,是心安的归途。

从此,地府的天空多了两颗耀眼的星子,永世相伴。

坐在破损了一半的亭廊,我多少有些艳羡天上的两颗星子,饮下一盅酒,问无救,若是他钟情一个人会如何。

他的答案倒是很令我意外。

他说,“要是我,就化作一滴泪,为了保住我,那个人需得永远不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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