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给的回答永远是轻描淡写的,明明透露着满不在乎,但贺欲燃还是能读出他不曾表达的心酸。
“那饿晕了呢。”贺欲燃声音有些许颤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江逾白又只是笑笑:“不饿,就没想起来吃,等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贺欲燃咬了咬下唇,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怒意:“什么原因,家里不给你钱,还是你自己不想吃。”
江逾白思索片刻:“都有吧。”
高一那年他爸妈闹离婚,妈妈离开不知去向,江纪伟也一消失就是半个月。他手里分文没有,出去找兼职还被克扣工资。在那段心如死灰的日子里他有了上顿没下顿是经常的事。
他怕贺欲燃会过渡担心,又扯扯嘴角,试图让气氛不再那么低沉:“都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很早之前,现在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的。”
听到他模棱两可,又像是用开玩笑美化痛苦的回答,贺欲燃胡乱搓了把脸,眼镜歪七扭八的挂在脸上,显得有些颓废。
“很好笑吗?我是在跟你闲聊?”
江逾白抿住嘴唇,伸手碰了下他的袖子,想扯住又不敢:“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贺欲燃又抬头,没了眼镜的遮挡,眼里那份疼惜似乎更清晰了些:“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吗?”
江逾白有些犹豫,头微微抬起来,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贺欲燃先开口了:“你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问。”
他又说:“我留了你们老师的电话,我跟她说了,你如果再有什么事,直接打给我。”
江逾白的心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又被他强制性压下来:“不用麻烦,你工作本来就忙,我……”
“忙和管你不冲突。”贺欲燃干脆把眼镜摘下来,揣进口袋,又回过头紧紧的盯着他:“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江逾白那份芥蒂要比贺欲燃想象中的要难以割裂,但他依然没想过要强求。
因为比起他去抠根问底,他更希望江逾白有一天能主动跟他谈起,那些伤疤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好的,这些,他都想知道。
而那个时候,他所有的心疼,才能真正被赋予意义。
贺欲燃命令的语气让江逾白有点反应不过来,可问号还没来得及从脑袋里冒出来,自己就被贺欲燃快刀斩乱麻的扯起了衣袖,风风火火的穿过了人群。
江逾白满头雾水:“去哪?”
贺欲燃回答的干净利索:“吃饭。”
江逾白这才明白刚才贺欲燃突然问他饿不饿的用意。
贺欲燃紧紧拽着他往前走,脑袋后面的小辫子随着他的步伐左摇右晃,江逾白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无奈的笑出声:“燃哥?”
小辫子不晃了,贺欲燃转脸:“干嘛。”
江逾白实在憋不住笑:“其实走慢一点我也饿不死的。”
“……”
樱花路好吃的餐厅很多,但最合他俩胃口的还是绝味,贺欲燃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他语速快,点的还多,把旁边的服务小生急的手忙脚乱。
江逾白不忍心的摆了摆手:“就这些吧燃哥,点多了吃不了的。”
闻言,贺欲燃这才从菜单上移开双眼,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行,那就先这些了。”
服务小生舒了口气,抹了下头顶的汗说:“好,两位稍等啊。”
等菜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刷着手机。十二月末马上到了,贺欲燃正愁着月末还有一大堆的账本要拢,他翻着手机里酒水的盘存量,微微皱着眉。
要说开店唯一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最讨厌的做账。
当初要不是贺军逼着他报这个专业,他可能死都不会学。
“诶,下周元旦上海有音乐节,你要不要来啊?我和我女朋友刚抢了票。”
贺欲燃听出是祁朝念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眼皮。
江逾白没注意到他,低头打着字回复祁朝念。
江逾白:〈几号?〉
祁朝念很喜欢发语音,不一会儿就弹了新消息过来:“31号,跨年音乐节。你之前不是说想来音乐节玩儿吗?你来吗,来的话我帮你抢。”
江逾白打了两行字,又迅速删掉,最后问:〈票多少钱?〉
祁朝念又说:“嗯……还行反正,但是最低也要五六百左右吧。”她知道这些钱虽然不多,但对于江逾白来说,这都顶他小一个月饭钱了:“哎呀没事儿,我先帮你垫着吧,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呗。”
江逾白眨了眨眼,这些钱不多也不少,可还是不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江逾白:〈不了,要去兼职,就先不去了。〉
祁朝念又发了好多条语音过来,不用猜就是劝他过来的,但他没听,只是淡淡回复了个〈嗯,没事,下次吧。〉
每一次都说下次,可他都数不过来这是第几个下一次了。
关了手机,菜也都差不多上齐了。
江逾白拆开筷子,看了眼琳琅满目的菜,半天都不知道该从哪个下手。
“你们说的是过两天那个Firework音乐节?”
江逾白隔着饭菜的热气,看向贺欲燃的脸:“嗯,你知道?”
贺欲燃在手机上边按边说:“我朋友比较喜欢去音乐节,前两天跟我提过,想让我陪他去看来着。”
江逾白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又低头继续吃饭:“那你去吗?”
“去啊。”楚夏不断弹出的消息闪了一下又一下,贺欲燃按灭手机,抬头看江逾白,笑道:“带你一个,去不去?”
江逾白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上挪,有些迟钝:“我?”
贺欲燃划到购票网站,将手机递到江逾白眼前。
购票成功的字样在江逾白的瞳孔里放大。
内场5排13,内场5排14。
贺欲燃买的是两张票。
江逾白猛然抬头,手机后面,贺欲燃托着腮,笑容皎洁的看着他。
过于激动和兴奋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瞬间,江逾白有些忘记呼吸。
直到手机界面又弹出楚夏的一句。
初夏:〈什么情况,你当时不斩钉截铁跟我说你不感兴趣吗?〉
江逾白还没等看清,手机就又被贺欲燃收了回去。
他这才缓回神,开口嗓子却依然发哑:“什么时候买的票。”
“刚刚。”贺欲燃话语辩不出情绪,淡的像在说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