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皱着八字眉摇摇头:“这倒是没说,诶,但是我看他坐六路公交车走的,不知道去哪了……”
几乎是灵光乍现,贺欲燃转头就走了:“谢谢老板,先走了!”
六路公交车通往樱花路,终点线是江边,学校周边没有他人,那很有可能是在长江大桥。
贺欲燃给王康他们几个打了电话:“你们在哪?”
王康说:“在学校周围这几家网吧逛呢?怎么样啊找到了?”
贺欲燃看着路况:“差不多了吧。你们离长江大桥近,先过去找找,我怀疑他在那。”
王康到吸了一口凉气:“我草!不会是要……”
“不会。”贺欲燃握着方向盘,但是感觉肌无力一样,怎么握都握不紧:“他不会的,你们先过去,我还要一会儿。”
“行行行你先别着急啊哥,没事的没事的啊。”
上海确实大,但贺锦佑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地方,他身上没钱没手机,况且他的性子贺欲燃清楚,受伤难过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往别人跟前跑的,只会躲在哪里偷偷的哭。
车子转了弯,红灯紧急逼停了贺欲燃的车。铺天盖地的鸣笛声响起来,眼前,是大片大片堵塞的车辆,空隙之间连个人都过不去。
火气不知道往哪泄,他伸手狠狠拍了下方向盘:“草!去你妈的。”
晚高峰堵车,各色各样的车堵在自己眼前,晃的他直犯恶心。
到了之后他不打算先和贺军说,他知道他在气头上,见到人反而不会关心,只会是一顿臭骂,所有针刀般的话都会往自己儿子身上刺,因为他只管你的叛逆,不会在乎你叛逆的原因。
他应该先问问贺锦佑难不难过,怎么想的,然后再告诉他那些所谓的大道理,而不是听到贺锦佑的想法之后立马翻脸,二话不说把他锁在房间。
他是这么想的,但还是来晚了,贺军要比他先到一步。
人影越来越近,江边的大桥上,王康,柯漾,都在。贺军指着他,嘴型大大的张合,王康在拦,贺锦佑被柯漾护在怀里,好像哭了。
兜里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电话,像是催命般的铃声一上一下响着,他的心也狠狠提起来。
车停的声音很突兀,所有人齐齐向贺欲燃看过来。
贺军提了口气:“好,现在你哥也来了,你来看看,你让你哥看看,他的好弟弟干了多么壮烈的事儿!啊?!”
贺欲燃懒得听他说什么,径直越过他,三两步向贺锦佑奔了过去。
他把人从柯漾怀里捞了回来,拧着他的手腕往怀里带:“别哭了啊。”
他一下一下摸着弟弟的脑袋,说:“哥来了,哥来了啊。”
贺锦佑在他怀里愣了两秒,嗫嚅出一句:“哥……”
贺军完全愣在了他身后,像是发觉没人理他,自己气急眼了:“你他妈还理他干什么!还敢离家出走?就这个态度,就应该把他丢江里头喂鱼!”
“叔!叔!消消气啊消消气。”王康嘿嘿傻乐,试图缓解气氛:“锦佑是不懂事,但是,但是怎么着也是刚找着,咱别骂了。”
贺军一个眼神瞪过去。
王康噎了一下,有点不敢说话了。
贺欲燃全然当听不见,拍拍他的肩膀,又撸撸他头上的毛:“你告诉哥,怎么来这里了?嗯?你告诉我,别哭了。”
贺锦佑蹭了蹭彤红的眼眶:“我,我没想这样的,但我受不了了。”他摇摇头:“跟你一样的……他们把我关到房间里,没收我的手机,电脑……不让我出来,六天,六天没让我出去,学校也不要我去……我……。”
贺欲燃听不下去了,伸手给他擦眼泪:“好好,好,哥知道,哥知道。”
柯漾也一下下拍着贺锦佑的背:“我来的时候碰到叔叔了,没办法,只能一块儿过来了,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
贺欲燃点头:“我知道,你和王康先进车吧,没事。”
柯漾犹豫,但他明白有些话,他这个外人不应该听:“别吵了啊,都好好说。”他说完,蹭了下贺锦佑的脸:“不哭了哈。”
王康和柯漾三步一回头的离开,贺军的脸比刚才还要冷:“现在外人走了,别在这装无辜委屈,你自己说,我是打你了还是怎么你了?!”
“爸。”贺欲燃没动,扭头盯着贺军的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定要这样吗?”
“我哪样了?啊?”贺军皱起眉,那双和贺欲燃如出一辙的眼睛,即使周围布满皱纹,但眼里的戾气却丝毫不懈怠:“我不够惯着他吗?你扪心自问,贺锦佑,你从小体质弱难养活,我放手心里捧着护着,这么多年我逼过你吗?就只是让你成绩好点,考个好大学,有个正式体面工作,谁家父母不这么想?”
贺锦佑脸上挂着泪,却依旧把脸倔强的扭到一边。
“结果你呢?管不出好歹。”贺军抬起眼皮,撇了贺欲燃一眼,冷哼一声:“早知道你会跟你哥一个样,你以为我会手软?”
贺锦佑忽然回头,一把推开护着他的贺欲燃,闷声喊道:“少用我哥给我当反面教材!你说你惯着我,不管我,你所谓的这些,也不过是让我少挨两顿打!没丧心病狂到翘我房间的锁!没翻我日记翻我手机!仅此而已!”
贺欲燃瞬间有些颠覆认知,呼吸都重了一拍。
“我那些玩的好的朋友,不是你跟老师打电话让他们别跟我来往的吗?!我跟谁玩你要管,我跟谁同桌你要管……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控制我!你一直都在试探我!”
贺锦佑声嘶力竭,所有的委屈像火山喷发,发出震撼的轰鸣声。
“贺锦佑!”贺欲燃伸手抓他。
贺锦佑却又把他推开:“你以为你放纵我,是因为你丧心病狂惯了!”
“你闭嘴!”贺军像是被戳了痛处,急忙的想要捡起地上的自尊,所以他抓住了贺锦佑的领子:“你要什么我没给你?啊?从小到大,你哥有的,你哥没有的,我哪样没给你?不过是关了你一下,不让你出门而已,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就跟我演着一出,你问问你哥,你现在问问他!”
贺军笑了,嘴角却只往一边扯,那不是一个正常的笑容:“他被我关了多少次?他哭着喊着多少次?你没见到过吗?!”
“你应该知足,贺锦佑。”贺军捏着他的肩膀,发狠的使劲:“我对你的好,你哥当年都没有!”
贺欲燃不动了,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原来,贺军知道的,他知道自己偏心的。
他不是无意的,他是知道自己更爱谁的。
江风扑面而来,明明很温柔的,他却感觉眼睛被这股冷刺痛,胀痛着想要迸发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