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目,看来是很早就有打算了,贺军冷哼:“那一半呢?跑车卖的钱?”
“嗯。”贺欲燃点点头。
清吧开了一年半了,这也算是贺欲燃的一番事业心血,但这个当爸的却从来没有问过哪怕一次,今天是第一回。
气氛沉默了片刻,贺欲燃也早已习惯了这份尴尬,以往过年回家,如若客厅里就剩他跟他爸两个人,其实都聊不上第三句,今天还算好的。
贺欲燃忽然问:“我弟的事,还有商量吗?”
贺军抬头看他:“你觉得我会同意?”
贺欲燃盯着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看起来只是比自己老了几十岁的眼睛。
他笑了笑:“会吧。”
贺军有些怔愣。
“你今天能来接他,不就是考虑好了吗?”贺欲燃的笑容礼貌到了疏离,更有种与外人谈判的伶俐:“其实比起你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更希望你们父子俩,最后不要变成我和你的这幅局面。”
他甚至都不太愿意把自己和父亲归位“我们”,而是我和你。
贺军牙颤,手中捏着的茶杯被他攥紧又放下,像一位苦守空城的老战士,执念了一辈子,最后却还是不懈余力的败下。
“我去那边劝劝,放心,他会回去的。”贺欲燃又笑:“他比我要舍不得你。”
他没有再等贺军说些什么,因为沉默,都是贺欲燃这些年流干了千万滴眼泪,才换来的一丝丝动摇和歉意。
贺欲燃不敢再奢求太多,更何况也不再富有意义。
贺锦佑哭了半天才缓解好情绪,跟郑淑华说了很多,说了自己的想法,也说了那天在手机里跟贺欲燃同样说过的话。
不过他还是有些后怕,毕竟贺军曾这样骗过贺欲燃回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拉着贺欲燃的胳膊不肯撒手。
“万一他们说能商量,到最后又把我关屋子里怎么办?”
贺欲燃有时候也觉得贺锦佑还没长大,但有时候又觉得他比自己要勇敢很多。
十七八岁的年纪,果然是想当孩子就是孩子,想当大人,也不缺少勇气。
“不会,爸都跟我说了,只要你能保证学业的情况下,不算问题。”他拍拍贺锦佑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贺锦佑半信半疑,眉毛皱的一高一低:“真的?真同意?”
贺欲燃无奈了,往他脖子上掐了两下:“你别只顾着你想听的啊,不能耽误学业,这才是重点。”
“完成梦想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特别是你这个年纪,要比别人累很多,你能做到吗?”
贺锦佑乐开花了:“能!”
贺欲燃笑着往旁边暗戳戳瞥了一眼:“你这话别跟我说。”
接收到指令,贺锦佑又转头对着贺军,真诚的呲牙笑起来:“爸,我能我能!”
贺军清清嗓子:“我说能商量,也没说同不同意呢,上车回家。”
能商量,其实就已经算是松口,毕竟贺军是从来不会说好话的,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当儿子的当妻子的都靠翻译。
郑淑华拉拉贺锦佑的手,眨眨眼:“好了,妈听到了,妈信你,走。”
“好!”
郑淑华拍拍贺欲燃的肩膀:“欲燃啊,工作别太累,妈先走了,有空回家吃饭听到没?”
贺欲燃笑着点点头:“知道,快回去吧,都到饭点了,我这可不留人吃饭。”
“你看你,就会贫嘴。”郑淑华亲昵的摸摸贺欲燃的脸,转身上了车。
司机已经发动了引擎,等贺军上来就准备走了。
贺军办事一直都利索,现在却不紧不慢起来,掐灭烟头,回头瞄了一眼贺欲燃:“江边那天……”
“少抽点烟。”贺欲燃说,他拍拍贺军的肩膀,挥手:“回去了。”
戛然而止的话,贺欲燃其实是不敢听。
如果他爸真在那句话之后冒出一句对不起,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就像是二十年苦苦哀求的一件珍宝,忽然在平常的一天降临,任谁都会手足无措吧。
所以干脆就不要了,反正这句对不起,跟小时候想听的那句早就不一样了。
“走了?”江逾白在他进门之后出声。
贺欲燃点点头:“走了,告诉柯漾不用苟着了。”
江逾白笑了笑:“他跑到酒窖清库存了。”
贺欲燃翻了个白眼:“这清吧就是没有地下通道,要不这会儿功夫他都出上海了。”
他伸了个懒腰,拐进了吧台,有种孙悟空被压了五百年终于解脱的轻快。
“叮——”
是贺锦佑发来的消息,一句话好几个叹号,看来是好事。
贺锦佑:〈爸说过段时间就带我去俱乐部看看!!要是可以的话就签合同!!!〉
贺欲燃噗嗤一声笑了,发了个很土的恭喜恭喜表情包。
贺锦佑:〈好土,好敷衍。〉
cx330:〈出名了别忘本,帮清吧做做宣传。〉
贺锦佑:〈大拇指向下表情包〉
江逾白瞄了一眼:“同意了?”
贺欲燃点点头,情不自禁替他开心:“嗯,也挺好的,这个年纪出去追追梦想,是输是赢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他看着贺锦佑头像上总决赛的奖杯,笑了笑:“其实想想,他比我厉害,我这个哥哥都没做到的事,弟弟做的比我棒很多。”
江逾白盯着他隐在阴影中的侧脸,四下无人,他攀上贺欲燃的肩膀,在他耳侧落下一吻。
“哥哥也很棒。”他声音很轻,却在贺欲燃心尖烙印下一块滚烫:“很棒很棒。”
他小时候曾渴望过很多次,在家里听到大人们夸完弟弟之后,转过头能对他说一句:哥哥也很棒。
但没有过,他也明白,这个家里有些东西,只会属于弟弟一个人。
他转过头,也在江逾白脸颊落下一个青涩又暧昧的吻:“哥哥收到了。”
江逾白笑了笑,柔声呢喃:“你累了,歇会儿吧,我来。”
贺欲燃小猫似的往他下巴上蹭蹭,眼里亮晶晶的:“亲一口就不累了。”
江逾白犹豫了一会儿,低头吻下去。
“哎呦我草——”
非礼勿视,柯漾想喊又怕打扰人家,捂住眼睛,麻溜想跑,结果一回头就撞墙。
“哎呦我草啊——”
这下俩人听见了,双双回头看过去。
但柯漾已经捂着眼睛躺地下了。
这一整天的颠沛流离,全都是姓贺的带来的,好命苦,姓贺的都有病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