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温度下降不多,明昕披着外套坐在折叠椅里,接过文森特递给她的月球灯。
斯德洛格镇的光污染并不严重,璀璨群星漫天,反而将地上萤火虫的光芒衬托得黯然失色。
文森特在帐篷四周点上驱虫的香薰,然后回到她旁边坐着,暖黄色的月球灯模糊地照亮了文森特的侧脸,也照亮了他那双这个年纪的人不该有的少年人的眼睛。
“哎,我的未婚妻。”文森特叫她。
明昕很配合:“怎么了,我的未婚夫。”
“我们玩一个游戏吧。这个游戏叫坦诚相待,以增进我们对彼此的了解。”
文森特说着话,又把漂亮的脸蛋凑过来,好像是注意到她对他的脸没什么抵抗力,于是凑得很近。
明昕屏息:“……怎么玩?”
“很简单,你一个我一个,我们互相问对方问题。如果不想回答,直言不想说就行,我不会刨根问底。但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许撒谎,不然我就——”
眼下的氛围的确很适合这种游戏,明昕本来已经要答应他了,听到这里忍不住多问了句:“就怎么样?”
文森特严肃道:“就半夜在帐篷里拉忐忑,你不会想听。”
明昕喷笑,又努力摆出和文森特同样严肃的表情,煞有介事地点头。
文森特满意地嗯了声:“那就从我开始吧,我的未婚妻,在我之前,你有过几段感情?”
明昕摇头:“零,我没和任何人交往过。”
文森特满眼诧异:“我的未婚妻比我见过的任何人优秀,这些年国内的审美有什么问题?”
被无形地恭维了下,明昕却没有露出多少喜悦神色,而是很认真给他解释:“和我哥不同,我学生时代在公立学校读书,那时候学校的整体氛围是打压早恋,专注学习,不过这样反而会激起学生们的叛逆心。”
文森特马上点头:“我懂。”
“但我的家里很开明,从不限制我的感情生活,偶尔还会给我介绍同龄男生,大多是那种一身潮牌的富二代,但恕我直言,那个年纪的男生越是擅长打扮越是……”明昕搜肠刮肚,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肤浅。”文森特补充道。
明昕微笑:“我想尽力避开贬义的词汇,不过你说得对。所以我的感情经历是零,也很难理解那些情侣间的恨海情天。”
但在遇到你后,我好像理解一点点了。明昕看着文森特的眼睛,后半句没有说。
“好了,轮到你了,我的未婚夫,”明昕道,“你呢?在……在我们订婚前,有过几段感情?”
文森特似乎对她的问题并不意外,微微颦起眉,半张脸笼在亦真亦幻的暖光灯下,水润的桃花眼没有聚焦。
明昕没有催促,耐心等了半晌,等到的却是一句“我不知道”。
果然是你先不遵守游戏规则。
倒也没有多失望,明昕笑着揶揄他:“你这是仗着我不会拉小提琴。”
文森特没有笑。
“今晚我不想说谎,”文森特低声说,“但我的确记不太清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第一段应当是和……如果我说出那个名字,你不要笑我。”
明昕认真道:“你说,我保证不笑。”
“……应当是和李清照,”文森特的表情似有羞赧,“对,就是教课书上的诗人,当年我读她的声声慢,读到‘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这句,我好像看到了那间庭院,她在窗内听雨,我在窗外独酌,发乎情,止乎礼,我们始终没有照面,却有神魂相交。”
“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她是古人,甚至和我并不生活在同一个时代,这也算一段relationship吗?我不知道,”文森特慢慢回神,目光重新聚焦在明昕脸上,“你没有嘲笑我。”
“因为我答应你不笑你了,当然要做到,”明昕摇头,“就像你答应我不会说谎,不管这个答案有多难以启齿,你依旧讲给了我听。”
怀里的月球灯闪了闪,突然熄灭了,最后一丝光芒依依不舍地在文森特的眼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