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大营驻防的军队是朝廷直接控制的禁军,全权保卫玉京城及京畿要地,担负戍卫宫廷之责。
为迎大将军班师回朝,圣人特准河西军暂驻扎大营。知内侍省事崔仙铃率禁军转驻扎在洛川,合阳一带。
这几日,傅侯爷自鹤台转回京郊大营,与内官崔鸾儿负责预备一干事物。
傅侯爷从军多年,幼以祖豫州为偶像,自是以此要求家中子弟。每每天还不亮,便起身至演武场,指点儿郎武艺。今日亦是如此,可惜天色不佳,已是卯时三刻,远处山色仍隐在浓雾中。
听到报晓钟声,傅四郎率先收起剑:“阿耶,该下课了!”
傅侯爷拍他的脑门,“营中不要称阿耶!”傅四郎笑嘻嘻抱剑躲开,不顾浑身臭汗,一把搂住傅令梧的脖子,不怀好意笑道:“六郎,今个得闲,四哥陪你去东市逛逛怎么样?”说着双手向傅令梧肩上一按,就要高高跳起,压在他的背上去。
傅令梧背上像是长了眼,没等傅四郎跳起,他手掌牢牢攥住傅四郎的手臂,腰背一低,使了个巧劲,转瞬间将傅四郎从背后摔到身前。
傅四郎坐在地上,“诶呦”几声,见没人理睬,只好拍拍靴上尘土,又伸手,示意傅令梧拉他起来,口中道:“轻点摔!”他抱怨之音未落,就见傅令梧嫌弃的退了一步。
难道他傅四郎是什么脏东西吗?
两人玩闹间,傅侯爷部下参军自营外行来,他抱拳行礼,一板一眼:“怀王将至大营,孙公公特意吩咐此行非为公事,不必声张。”
东风障新暖,细雪又起,傅令梧见那参军来了又去,傅侯爷神色顿时严肃起来,沉默片刻,正色道:“六郎幼时初见怀王,便与殿下交好。这次回来,可愿留在玉京陪殿下读书?”
傅令梧耳尖发烫,脑海中瞬时浮现头一次见到幼棠的场景,那时他六七岁,随三叔父听大慈恩寺辨经……恰逢这时几片碎雪扑面而来,他瞬间回神,胡乱拂去雪花,板着脸道:“此次是为了祖母寿诞归京。”说罢收剑入鞘,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营门前金吾卫身上的甲胄明光闪闪,当前几个团纹赤袍宦官骑着马,簇拥着一个身披鹤氅,风姿如玉的少年郎君。
傅令梧错愕。
傅四郎脱口而出:“不是做梦吧!怀王殿下怎来了?”
傅侯爷挥了挥手,示意参军传令营中诸军士,他则大步上前行礼。
进入大营,需等待交接文书,营中多属禁军,纪律散漫。
众士兵聚集,脚步声繁杂。他们立在傅侯爷身后,傅四郎想起方才场中种种,伸臂一揽傅令梧,低声道:“怪不得阿耶问起伴读的事,六郎,难道怀王就是为此事而来?”
傅令梧沉着脸,一言不发。
“六郎不愿便罢了,”傅四郎默了片刻,忽然插了一句:“我可以留在玉京。” 说罢他袖子一甩,挤开众人便要上前。
恰在这时,怀王忽然望过来,隔着连绵细雪,但见他羽睫低垂,纤秀的眉微微蹙起。
一时傅令梧顾不得什么,牢牢抓住傅四郎,脱口而出:“谁说我不愿。”傅四郎被迫停步,看看怀王,又看看傅令梧,最终摇着头啧啧几声。
似这般年岁的少年无疑是最好面子的,被四哥不加掩饰的取笑,傅令梧一张俊脸浓云欲摧,他用力抿唇,强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傅四郎看了又看,最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傅侯爷虎目一瞪,警告道:“四郎!”
就在这片刻间,文书交接完毕,内官崔鸾儿对傅侯爷拱一拱手,越过他,小跑着上前行礼:“奴婢崔鸾儿请怀王殿下金安!”
幼棠垂目,崔鸾儿是崔仙铃的得力干将。
自古以来宦官掌兵全因圣人信任,崔仙铃能掌管禁军,自然是善于体察君心的,与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崔鸾儿如此作态,倒是奇怪:“崔公公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