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了?”
“和好了?”
“和好了??!”病房门口三脸震惊,尤其是周故言,震惊到直接扯上了季方知的手臂。
“说!你是不是趁我姐大半夜神志不清外加现在精神不正常,所以坑蒙拐骗把人拐到手的?”
“她昨天不是还不想见你吗?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和好了?”
“我以为你们怎么着也得一个月,我押了一个月啊!”
“我押的7天。”顾星俞默默摇头。
“哈哈哈,我说了只需1天你们还不信。”全场唯一赢家韩柔笑得格外狂野:“我就知道余生那家伙之前跟我说的话都是在放屁。”
“不用等她想通,只要季方知往前走一步,她就可以超速狂奔至人面前。”
“虽然我承认你有魅力,但是……”顾星俞上下打量,问出了心头盘旋很久的疑惑:“从我认识余生开始,这个六根就很清净的家伙到底是因为什么对你死心塌地,情根深种,不畏艰险万里追夫的啊?”
韩柔缩了缩头,听神清气爽,一改往日萎靡不振的季方知大言不惭:
“一见钟情呗。”
“她说过,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爱上我了。”
“咦。”周故言浑身起鸡皮疙瘩,摸了摸立起的汗毛:“真受不了你们两个。”
余生的情况逐步稳定,签证到期的三个人不得不回国,还要处理未完成的工作。
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像电灯泡的韩柔也跟着一起回了国。
只剩下怎么劝都劝不走,要等余生治疗全部结束后才愿意一起回去的季方知。
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下午,季方知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黄秀走之前叮嘱他的事情坦白给了余生。
这是自从那些事被曝出后,时隔半个月余生第一次点开微博。
互联网时代一切事情都变得很快,半个月前还高踞热度榜第一的事件,如今也像海中水花,毫无波澜。只有刻意去搜索关注,才能看到关于这起事件的全部。
季方知给余生看的是c市公安部发布的一条博文:
“我局关注到15年前的淮海一案近日在网络上引起广泛讨论与关注,经上级指示,特对淮海一案进行说明。网络上所谣传的,包括余生女士本人自述的并非事实。
警号071486生雨女士原为a市前缉毒警察,在23年前‘寒冰’特大毒品走私案中遭遇绑架,经解救后精神重创,其家人为其辞职,并担心影响生雨女士后续恢复,因此与a市公安部断绝所有往来,举家迁往c市。
15年前的淮海一案,犯罪团伙利用生雨女士丧失辨认与控制能力,引诱唆使其进行毒品转移与交易工作,但在最终关头生雨女士进行报警,并传递重要信息,助力警方当场捕获犯罪成员7名,并在后续歼灭淮海附近所有贩毒点。
生雨女士自成为一名缉毒警察起就严格恪守职责,遵守团队纪律,协助歼灭数起毒品案件,是国家优秀缉毒警察,虽后在淮海一案因公殉职,但其精神与力量永远激励着行业后辈,代代传承。
淮海一案我方人员仍有伤亡,我局将严格捍卫每一位缉毒警察的名誉,网络上的刻意造谣与抹黑我局将严厉追究!愿生雨女士与其余战士得以安息。”
并非事实、因公殉职……
因公殉职。她当时哪里还是公职人员……
剧烈颤抖的肩膀被人从后扶上,温热的暖意顺着掌心一路传进僵硬冰冻的心脏,让人堪堪可以喘口气。
真荒谬、真可笑……她这么多年都在干些什么?她怎么会把生雨……
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到喉管,余生脸色白的可怕,腰折成90°却只是干呕,动作剧烈到几乎快要从轮椅上跌落。
“别——”
“没事。”季方知的话被仰起头的余生打断,脸色煞白的人右手死死扶住轮椅把手,双眼紧闭绷紧嘴唇,足足几分钟才又缓缓睁开眼。
“从我有记忆时,我们就住在c市,生雨一直都是孩童心智,我父亲告诉我说她是生了场大病才变成这样。”余生把头埋在轻轻搂住自己的季方知的怀里,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刚被收养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因为那时我还在医院养病。”
“只记得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睁开眼面前就站着黄姨和周叔,他们告诉我我爸妈意外去世了,今后由他们照顾我。”
“我当时觉得自己真不幸啊,费那么大劲从C-WTZI中活下来,结果病刚治好爸妈就不在了。还不如死在手术台上,这样我们全家还能团聚。”
轻松的语调说的季方知心口阵阵发紧。
“后来有一天,黄姨他们不在,只剩我一个人在病房。忽然有一个阿姨领着个小孩走进来,指着我说我怎么不去死。”
“她说我妈被骗去贩毒,赚来的钱给我治病用了,最后悔悟,当场自杀,而她的丈夫死在了那场缉毒行动之中,留下她们母女两个艰难生活。说是我妈害了她们全家,最后换了我的活。”
“我觉得很牵强,但是没办法,我相信了。”
“她牵着的小女孩只有9岁,趴在我的床边让我还她爸爸。”
“后来她们走了,留我一个人悔恨、愧疚,我想我妈因为我欠了这么多债,我总该还完再去找她吧。所以就一直到了今天,才知道事实真相。”
“说起来多可笑,我从来没有问过黄姨我妈究竟是怎么死的,12岁的我像脑子缺根筋一样,总觉得他们不知道我妈做过些什么,在我的认知里他们如果知道这些事,就不会选择收养我,如果知道了这些事,就会后悔收养我。所以我不问,也从来不听。”
“后来长大,离家越来越远,觉得这些事情可能会有蹊跷,但是于焉就这么找上了我。”
“每收到她的消息,我就会做一场噩梦,眼前总会出现生雨的影子。渐渐的我不再怀疑,因为,一旦怀疑,那我存在的那么几年又都没了意义。”
“真荒谬,十几年活在愧疚和赎罪之中,到头来发现却都是一场虚空。”
“不是虚空。”季方知揉了揉怀中的头:“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从来都不会是虚空,也不会是无意义。”
“不是你的存在,C-WTZI不会这么快被攻克,不是你的存在,还会有数万条生命逝去。”
“亲爱的余教授,你是很多人很多人心中的光。”
怀里的人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
前几天下了场大雪,堆起的雪堆在暖阳照耀下泛着闪闪银光,带着冷意的风吹过轮椅上那个被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的发稍,恍惚之间好像有位身穿警服的熟悉面庞朝她挥了挥手。
余生笑了笑,手臂在季方知身上环得更紧了。
生雨,我也要开始新生活了。
“自己一个人好好待着啊,我去把你衣服拿过来,明天我们出院。”季方知望着用右手稳稳当当捧着碗,左手小心地一勺勺舀着蒸的嫩黄的鸡蛋糕的余生,絮絮叨叨地叮嘱。
又在医院待了半个月,期间被林晨进行了两次心理治疗,情况很不错。受伤的手腕也恢复的很好,从最开始的完全使不上力进步为可以拿起勺子、筷子等轻一点的物品。
缠的厚厚的绷带早已拆掉,受伤的地方刚好在玫瑰下方环绕的荆棘上,留下一个窄短的疤。
季方知有开玩笑的问过要不要再去纹一遍,刚好他也去纹个情侣款。
却被余生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理由是太疼。
当年真是脑子抽了才想着去纹身,本来就疼,纹在疤上更疼了。
此刻正满足地吃着季方知做的喷香鸡蛋糕的余生听到面前人的叮嘱,格外乖巧地点点头,并表示到了午睡时间,自己需要就寝。
看着留给自己的后脑勺,季方知抽了抽嘴角,养了半个月,给人养成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了。
自己该去干护工的,绝对会拿五星好评。
很快就走到医院楼下停车场的季方知握着方向盘,利落地点火发动汽车。
其实拿衣服这种事完全没必要单独去余生租住的地方单独跑一趟,随便去附近的商圈或者手机上叫个跑腿,就能买到一件无比厚实,足够保护这个较弱的花朵从出医院门口到上车这段路程不受风吹,不遇寒冷。
而且明天就要回去了,怎么说今天都没理由往回再跑一趟。
但是……季方知想了想刚见林晨时被人反复挂在嘴边的话:
“真的不去她家看一看吗?”
她家里有什么?余生这家伙还藏着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按照林晨给的地址,不到20分钟就开到了租住的小区。
对面的房东太太听着声音就探头开了门:“呀,你来了!”
“小晨跟我说你今天会来,所以我就想着等你来了帮你开门。”老太太扶了扶老花眼镜,踮着脚往对面的门上摸索,没几秒就拿下一把小小的精美的圆环钥匙。
“小余这孩子真的是让我气得很,搬进来第一天就把我的电子锁给拆了,找人换了个老式插孔门锁。”
“你说换就换了吧,她还总是忘带钥匙,一个星期总有那么七个晚上蹲在门口可怜巴巴地求我收留她一晚。”
“后来终于学聪明了,把钥匙放在门框上,这才每晚能回自己家。”
老太太摇着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诶,那孩子明天回来是吧?”
“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给你们俩接风洗尘。”
季方知点点头,眼神却狐疑地望向老太太手里握着的钥匙,钥匙插进锁孔,“咔”地一声门就被轻而易举地打开。
“那把钥匙能给我看一下吗?”
老太太递了过去:“看吧,这钥匙别看长得小,但是还挺好用。”
季方知拿着钥匙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越看越眼熟,这花纹、这大小、这触感,怎么摸都和自己那条项链一模一样啊?
想着想着手顺手往脖子里一摸,什么也没摸到。
对,项链暂时归还给那个还在吃鸡蛋羹的家伙了。
季方知转了转手中的钥匙,止住了准备给人发消息的动作,不着急,今天先看看她的秘密小窝长什么样。
老太太开完门就回对面自己的房子里去了,只留季方知一个人随意地在房间走动。
整个房间看不到原装以外的其他添设,和当时余生住自己家一样,除了多几件自己的必备物品外,别的都没改动。
对此类生活态度,季方知的评价只有三个字——“方便跑。”
果然她到哪里都一样。
客厅晃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厨房晃了一圈,干净的仿佛从未开过火。那这个领地中唯一没被巡视过的就只剩下余生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