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说得在理。”太后由垂窈姑姑搀着走入殿内,冷静持重,只有仔细端详眉眼处才能品出比平时多蒙了一层灰霭。
众人忙跪身向太后请安,德妃更是唤着“姑母”几乎扑于太后凤足下。
太后似不打算长留殿中,略一俯身安抚着德妃的肩膀,“你的苦楚,哀家都知道了。” 她立身严正道,“此事由哀家亲自来查,定不会冤了你们任何一人。皇帝以为如何?”
“有劳母后费心。”君珩微微顿首。
“太后圣明。”众妃随之跪身齐声。
“先把贤妃的婢女带回哀家宫里。”垂窈姑姑一个眼色,随太后而来的宫人即刻将菱叶押了下去。
夏倾妩缓缓起身,望着菱叶的背影有些失神,直到云柔哲走近她身侧,将那五月天里冰凉的手轻轻握起。
然而面对云柔哲担心的眼神,她只轻轻摇了头,仿佛并不打算阻止和营救。
云柔哲立刻明白,这恐怕正是被怀疑在她所用香丸中加入致敏花粉的那一位。
“表哥!”
见君珩要与宸贤二妃一同离去,德妃几乎跌坐于地,神情凄怆。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对吗?”
君珩背对于她的身形骤然停步,静静回身。
他薄唇微微颤动,终是沉默着闭了目,摇头。
“您如今连骗骗臣妾都不肯了吗?!”德妃一改往日娇嗔,满面泪痕中只余无尽的自嘲。
君珩叹了口气,对着两侧婢女道,“照顾好德妃。”而后转身离去。
屋外暴雨如柱,癫狂失智般的大笑夹着阵阵哭腔,淹没在重华宫高不见顶的朱墙里。
*
“星悟,关于二皇子夭折一事,你可知道些什么?”
云柔哲心中惴惴,于是在傍晚雨停后把星悟再次召到自己宫里。
“其实……可能是奴婢间接害死了二皇子!”星悟说着俯首一拜,眼眶中莹泪打转。
“怎会如此?你慢慢说。”云柔哲伸手扶住她,如水沉面只有眉心微漾涟漪。
“前日里有人去太医院找奴婢开一幅助眠安神的药,奴婢当时正在教新来的医女如何辨别用于防疫的草药,就随手包了一幅……”星悟神情专注地陷入回忆,双手不自觉捏住膝上衣摆,“可是后来奴婢无意间发现给二皇子乳母煎制药膳的火炉旁,正放着奴婢开的那副药包,并且里面只剩了些许药渣……”
“那安神药若只是由乳母喝下,会对哺乳的婴儿产生多大影响?”
“轻则嗜睡伤脑,重则一睡不醒……但是二皇子本就先天孱弱……”星悟的尾音带着颤抖,眼里浮起丝丝惊恐。
“你还记得是谁找你取的药吗?”云柔哲轻拍着她的肩,刻意转了话题。
“仿佛是膳食部的一位女官,常帮着良贵嫔制作药膳,来找奴婢讨过几次药……但也只认个脸熟,连名字也不知道……”星悟懊悔又惭愧地叹了一口气。
“贤妃身边的菱叶你可认得?”
“认得,去给贤妃娘娘请平安脉时见过的。”
“她近日可从太医院讨过什么药?”
“……不曾。”星悟认真地摇了摇头。
云柔哲垂眸沉思片刻,又问:“太医院可有诊断出二皇子夭折的根因?”
“二皇子身上并无外伤和异常,但究竟是体弱不治还是被下了毒,委实难以判断。”
“我知道了。”云柔哲眉额蹙得更紧了些。
背后之人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能让二皇子的逝去如此不留痕迹?
若真能如此隐秘,又为何留了菱叶那么明显的把柄?——刻意得简直像故意暴露惹人怀疑。
除非……唯有这样才能给夏家洗脱嫌疑。
那此局又是为谁而设呢?
又或者只是单纯为了除去二皇子,在后位争夺之际搅乱后宫?
但她隐隐觉得这出连环计是冲自己来的。
“星悟,若旁人问起,你只管照实说,本宫定不会令你蒙冤。”
“奴婢,多谢娘娘。”
*
翌日,菱叶果然毫发无损地走出了福寿宫:因有宫人在她从暖阁出来后进去查看过,那时二皇子还一切如常。
取而代之被太后召去的是宸妃的专侍医女和良贵嫔的药膳女官。
菱叶前脚刚踏入镜花宫主殿,就见贤妃端坐塌上,素日笑靥如花的绝艳姿容此刻冷若冰霜。
“菱叶,谁叫你去看二皇子的?”
*
窗外的雨淅沥不停。太后懿旨频频落下,满宫人心惶惶,个个自危。
云柔哲在殿中踱来踱去。表面上命她居宫待令,实则与禁足无异。
偏偏正是她最需要星悟的时候,总不能坐以待毙。
“来人,备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