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

珀姬感觉喉头发紧，尽管已经在学校里演练过好几次，可此刻她依旧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

汗水浸透了她的身上三等神使的制服。

似乎是由于之前对地道实际尺寸的错误判断，引线留得有些过于长了。珀姬每分每秒都感觉自己的血液全在向着头上涌，她几乎要以为这包炸药出了问题点不燃的那一瞬间，一直沉默着的星缇纱又一次抬手，隔着盾牌向炸药包里灌输魔力——那里面是硝酸铵、木粉、□□与金属性魔石粉末的混合品。珀姬在一刹那睁大了眼睛，按照训练时的要求长大了嘴巴，紧接着便是轰隆巨响，地动山摇。

不知道是盾牌在嗡鸣还是自己被震出耳鸣，分不清也没有时间分辨了。星缇纱立刻折起盾牌带着珀姬冲上梯子，梯子已经被爆炸带来的碎渣砸得有些变形，但问题并不大。星缇纱一边跑一边将黑色马鬃做的假发扣在自己头上，三两下攀爬上去。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的看守们眼见底下爬出来个风尘仆仆的黑发姑娘，下意识想到了前些日子神殿里发生的事情。可这二人还没来得及张嘴，一道寒光已然扎进了其中一人的胸膛。

“大圣——”

噗。

第二刀割开了另一人的咽喉。

星缇纱先是赶紧换了假发，而后一手拎着一个，将此二人丢进了炸出来的大坑里。出乎意料的，居然没有人来查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星缇纱就听到了地面上传来的雷声，想到出发前土地散发的那雨水的味道，星缇纱在黑暗里咧嘴笑了笑：真是自助者天助之。

想想也是，直面温西卡的差事当然是谁也不愿意干。此时又恰逢神殿连出两起事故，互相攻讦的教廷各派高层也并不一定顾得上被关押在这的莉苏，而底层干活的更是谁也不愿意来接触这邪门的地方。哦，不，或许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呢？让莉苏有机会被救走，然后将“小温西卡”的失踪一事扣在贵族们头上。

当场抓包不一定能成功把锅甩出去，毕竟谁家贵族老爷奶奶也不会亲自下场把人从温西卡面前背回家，只要抓到的不是这些人本人他们就有能力把黑锅甩出去。而让人把莉苏偷走，既可以把黑锅从教廷头上甩出去，还可以借机攻讦教廷内与自己敌对的派系。

毕竟莉苏在商业上近乎先知的能力让人很难相信她没有后手。

——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自己让莉苏“消失”呢？是怕被敌对派系抓到马脚吗？

无所谓，只要没人来打搅就行。

星缇纱耸了耸肩，一言不发地走向缩在角落里像鹌鹑一样一声不敢吭的莉苏。结果就在此时有人打破了刚才她的所有推论：“希娜！你俩有事吗？刚才的雷……”

“没事！”换了假发的星缇纱掐着嗓子模仿方才连“大圣女”都没来得及说全的那神使的声音，心想好嘛不是没人来管只是这帮人反应慢懒得动——事实也的确如此，星缇纱一拳打晕莉苏的下一秒，对方从远处阶梯上举着油灯远远看了一眼，见两个穿着神使服饰的人都站着，那被关押的也还在角落乖乖被捆着双手，说了声“没事就好刚刚打雷了”就赶紧抓着裙摆扭头就跑。

星缇纱松了口气，凝结了个连接在金属带上的口塞给莉苏捆上，紧接着翻身下洞，清理一下砸在水泥里的碎砖之后，把兜着水泥的巨幅油布四角的抽绳扯起来，拽着抽绳将这兜玩意拎了上来。而后凝结钢筋作为支撑，再在两层钢筋之间凝结一层钢板，紧接着就往上面浇筑水泥。神使的长裙和头纱实在是跟砖瓦匠的职业不太契合，星缇纱和珀姬两人一面抹平一面还得不断将假发和头纱往后甩。好半天后总算是干完了活，再看那边，已然醒了的莉苏满脸泪痕，被口塞堵得说不了话的嘴流着哈喇子，看到星缇纱转过身来，连忙全身向前一倾——哐哐哐开始磕头。

星缇纱心道不好，别是给这人打傻了吧？

赶忙上前给她摘了口塞，接着这人就是继续一面磕头一面重复说别杀她她什么都说。星缇纱跟珀姬对视了一下，而后揪住她的衣领：那你说吧。

“你也知道我的来头，但凡被我发现你扯谎，我现在就把你打死砌墙里。”

星缇纱看着莉苏。

“哦，也可能是丢到矿井里。”

她又补了一句。

莉苏自然没有什么铁骨铮铮的性格，她抖得跟筛糠一样飞快地招供了所有自己知道的情报。比如一年以后南方海岸线就会出现外国血族的船只，比如几年以后南方局势就会开始糜烂而南方贵族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不断向外国血族割让国家主权：从大圣女说过的关税到活生生的人，只要能保住他们自己的位置，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给的。

“几年？”星缇纱皱着眉，抬手就凝结出一块通红的烙铁，“什么叫做几年，具体是哪年！说！”

“我、我也不知道啊！”

莉苏哭出来了，嚎啕大哭。她说自己是在帝国战败后当了高等血仆所以才能知道这些，但是很多东西她作为北方武勋其实并不清楚。而血族主子不说她自然也不敢问——至于商业方面她倒是可以给更多情报，只要星缇纱愿意放过她，她保证这辈子绝不跟星缇纱争利。

星缇纱气笑了。

但是莉苏也并非完全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情报，至少她告诉了星缇纱一件事。

一件关于玛丽安娜的事情。

莉苏说，在劳罗拉领地被攻破之后，至少有两个劳罗拉和一个歌秋没有死。在星缇纱被处决的两年后，这个白头发金眼睛的歌秋小姐带领红发绿眼的亚德林与绿发绿眼的埃尔希斯，以及一干她不咋认识也没怎么记住的人，通过暴动和缴获的武器建立了歌秋罗土地上最后一个避难所。

那个避难所的代号，叫做“伊甸园”。

她之所以记得这三个人，是因为他们的终局。

作为避难所武装司令的埃尔希斯，是在被弹片溅射刺瞎双目，而且战至身边已无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对着手持枪炮的血仆军发动了最后的死亡冲锋。在被活捉后，他拒绝吃任何东西，高喊着歌秋罗的儿女绝不吃血族施舍的食物在地牢里撞墙身亡。作为负总责的玛丽安娜，被血族架上了火刑架，那些异种决定用自己最恐惧的方式处死这个在全国沦陷之后还敢反抗他们的女人。在凶猛燃烧的火焰里，玛丽安娜一直大喊着“同胞们不要低头！人类生而自由绝非奴隶！活下去！解放歌秋罗！解放人类！”这样的话，直到因为高温灼伤声带而再也发不出声音。

而亚德林，则是作为避难所的检察官被俘的。但被俘时她实际的职位或许应该说是玛丽安娜的护卫骑士——玛丽安娜的身边也已经没有人能继续作战了，作为表姐的亚德林捡起年少时的刀剑站在了她的身旁。

“那你呢？”

星缇纱的声音颤抖着。

“你不是连南方具体什么时候被入侵都不知道的吗？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