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说:“我们每个人终其一生都要追随着这抹信仰的红色,大步向前。”
楚郁敬畏的点头。
他们走了一圈后再次离开。
但没走多远,楚郁就看见薛遥的妈妈牵着薛遥走进一栋白色大楼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一排排在补课的小学生,他们或紧皱眉头或眼眶通红。
楚郁看向身边的楚源,楚源也在看他。
父子俩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但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们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蹬着自行车走了。
楚郁静静的跟着,静静的看着,每走过一个地方都拍下照片,他想晚点时发给顾厌。
之后就是初高中。“华才私立学校”几个金色大字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也格外刺眼,楚郁站在高高的教学楼下如同一只蝼蚁,轻而易举就会被这栋楼的阴影压碎。
自从华才易主后这里的学生上课只用上到星期六的十二点,此刻正是放学时间。
夺门而出的学生像是奔涌的泉水,毫不犹豫的包容了楚源和楚郁,他们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在温暖的光照下却仍然不见笑脸。
“……唉,下午我还要去补课,作业又要做到半夜了。”
“我也是啊。我爸一口气帮我报了三个班,嗐。全家都望我成龙,我要是真的龙就好了。”
“……你家不是很穷么,怎么还让你来华才。”
“切,妈的。李哥,我实话说,就是用我的命换出人头地呗。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生命可以轮回,高考只有一次。”
“高考不就是很重要么?我都不知道现在除了为高考而学习外我能做些什么,如果明年失败了我大概会疯,要是成功了当场表演范进中举!”
“……大概全校待会都要补课吧。不过补补课也好,不然其他人都在卷,我要是考差了我爸妈又得收拾我,而且没考上大学肯定很丢脸,以后都找不到工作。”
“是啊,都读了那——么多年了……”
“再埋头苦干两年!今晚作业不死我不睡!”
楚郁在人潮中沉默不语,耳边的窃窃私语震耳欲聋。此刻他才清醒的意识到,他救不了别人,也许别人也不需要被救。
楚源无意间也听到了几句,轻轻拍了拍楚郁的肩膀,然后先随着人潮离开学校。
周围世事纷乱,他孤独得只剩下背影。
楚郁跟了上去,也没有说话。
“想去一中看看吗?高三现在也在上课。”楚源问。
楚郁微微低着头,长睫低敛:“高一高二的也在上。不去了,都熟悉了。”
楚源诧异的摇摇头,蹬着自行车前进,他好像又瞬间苍老了。
他不断经过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听见有人嘴里污秽下流的词句,看见有人乱扔下去的垃圾,他又想起去年秋天七月公园的那个碎花裙女孩。
冷风突然袭过,楚源一阵战栗,仿佛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眉心,将他打得溃不成军。
“爸,我不会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因为世界不需要完美的人。但我会尽可能的做得更好,我也会成为我,由各种环境造就,但仍然依着自己的本心的我,赤诚又坦然着一往无前。”
楚郁的自行车与楚源平行,两父子并排一起,而不再是一前一后。
楚源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去一点的少年,心中一股难言的意味。他的孩子会成为他,但又不是完全的他,因为他会比他更好。
两人又到了风城大学。大学里还很热闹,随处可见的人,不时还有几只猫猫若无其事的从他们面前经过,浅湖边的青草地上有不少人在喂猫。
不少人碰到楚源时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喊他“楚老师”,尊敬又不疏远,然后又好奇的看看楚郁。
楚源都一一应下,脸上带着浅笑,像是凛冽冬天的暖阳。
随后他们离开朝气蓬勃的大学,骑行经过很多条商业街,抵达养老院。
他们没有进去,而是站在远处,像个旁观者一样。
老人们集体在院里晒太阳,苍苍的白发没有光泽,脸上是抚不平的褶皱,腰背深深的弯着。
他们的交谈不多,都乖乖的坐着,用那双混浊的眼睛望着门口,像个期待被爸爸妈妈领回家的小孩。
没人想得起来,他们用腰背扛起过什么,每一个路过的人只会觉得他们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