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取名的事卢氏不愿提及,只含糊过去,道:“七哥儿是垫窝,他爹给取名也取得晚,七哥儿七哥儿这么叫着,便也叫顺口了。”
老太太似乎相信了,点了点头,转头对卢文云道:“云哥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你买的点心拿出来给你外甥们吃。”
“诶,好。”卢文云应声,出去了,片时,便提着个几层的木盒子来,“知道大姐姐要来,特去买了富顺斋的大八件和小八件来,大姐姐从前最喜欢吃的枣花多买了几斤,应该是够吃了。”从前卢家出事之前,家里便常卖富顺斋的糕点给几个小孩吃,不过怕吃了蛀牙,老太太只嘱咐下人不叫多买,每样买上一个便够了。卢氏爱吃枣花,卢文云也爱吃,两人还差点为着挣一块枣花差点打起来。后来家里落败,寄人篱下,偶然吃上一次,姐弟两反倒是不争抢了。
卢氏听卢文云买了几斤,不忍笑道:“我胃口哪里有这么大?买这么多,也不怕放坏了。”
“这不是还有镜姐儿和七哥儿在吗?想来他们口味跟大姐姐应当是差不离的。”卢文云说着边揭开了盒子,将点心一层层摆开了,不一时便摆了满满一桌。
老太太推了推两个小的,道:“快去尝尝,你两打小在临江长大的,这京城的点心肯定还没吃过呢,你们娘从前是最喜欢了,你们几个舅舅都抢不过她。”
何七走上前去瞧,见那枣花确实单独放了满满一盒,她伸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轻咬一口,是绵密的,甜的,用料厚实,与临江的糕点的确是迥异的风味。
老太太这厢又握住了卢氏的手,道:“既来了京城,便在你四弟这处安心住下。”
“这怕是太麻烦四弟了……”卢氏这会儿还对卢文风那儿的事心有余悸,几十年未见,人总是会变的,谁能保证眼前人还是从前人呢?
卢文云旋即道:“这如何麻烦了?当初买下这宅子的时候,我就一直有给大姐姐留屋子住,几个外甥也有。京城本就是大姐姐的家,哪里有回了家还住到外头的道理。”
卢氏眼眶发热,又讶异道:“这宅子是你买的?你哪儿来的银子?”卢氏只知道卢文云前头考中了廪生,不同与一般的秀才,每月可领官家的食廪,每年发廪饩银。临江的廪生每年可领四两银子,京城或许能领多些,可再多,也不能够在京城买下这两进的小院呐。
卢文云却是点头,道:“大姐姐前些年补贴我的银子,我都舍不得用,后来考上了秀才,便也到外头接些教书的活计,每月也能攒下些银子。之后把娘从外祖家接出来住,便赁下了这宅子。后来攒够了银子,便买下来了。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家也急着用钱,是以卖得便宜些。这事一直没跟你说,想是等大姐姐你来京城时告诉你。”
京城生活艰难,没了银子更是如此,卢氏都不敢想这些年卢文云是怎么过来的,本盘算着回去了再给她这个弟弟补点,老太太却道:“你可别心疼云哥儿了,如今他出息了,这回中了进士,又去参加了朝考,能入翰林,往后啊,你就不必操心他了。镜姐儿的婚事也是,有这么个舅舅在,你不必担心,只管住下便是。”
“进士?”卢氏怔愣,望向卢文云,眨了眨眼。何七与何明镜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卢文云望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卢氏只知卢文云参加的今年的春闱,但后头也没收到其他信儿,便以为他这弟弟没能高中,今日也没多问,怕伤了他的心。
卢文云亦是一愣,道:“大姐姐没收到我写的信吗?”
老太太一下就明白过来,道:“雪姐儿在赶路,想是错过你的信了。也好,你亲口告诉你大姐姐,这回你考的如何。”
“大姐姐,这回春闱,我考中了一甲十七名,后又去参加了朝考,被授翰林院庶吉士。”卢文云说完,见卢氏依旧是呆愣的模样,又道:“大姐姐等着,我将委任敕牒拿与你来瞧。”说罢便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匣子来递给卢氏。卢氏有些恍然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便见了里头那抹明黄色,叫她倒吸一口气,秉着吸打开来看,上头果真写着任卢文云为翰林院庶吉士。
卢氏痴痴得盯着那敕牒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竟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