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的收尾。
身体似乎在刻刀停下的那一瞬间又变重了一些。
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听见渐近又渐远的脚步声,是不死川离开了。
伸出手还是看不见摸不到手。
义勇跟了上去,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脱离这个状态,或许要等现实里的自己醒酒吧。
已经很久很久没醉过了,也不知道要多久身体才能醒转。
大雾中跟着朦胧的背影时快时慢地飘着。
感受到风、雨、阳光、雪……
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他跟着不死川走遍岛国大大小小的地方,不死川热衷于挑战剑术大师,在鬼王被灭后更甚,是最纯粹的剑术比拼。
旁观的自己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如是的挑战往往间隔不了多久就会上演一次。
然后,某一天起,不死川不再出门了,不死川身边的人多了起来。
再之后,不死川死了。
于是后知后觉,已经十一月了啊。
铺天盖地的白绦,灵歌响彻,阴风阵阵。
不知道是哪里的墓地。
隐隐有所感觉,回望去,一个洞开的漩涡,漩涡中走出的人带走了死亡的不死川,那些人似乎看不到自己。
只是墓地是不能呆了,自己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能被抓住,谁知道这看不见是不是只此一次的。
现实中的身体还没消化完酒精吗?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林立的墓碑中刻有不死川名字的那个,之后就跟着主公走了。
主公总是收到信件,也总是寄出信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伏案工作。
鎹鸦一直没有下岗,一直承担着送信的任务。
跟在主公身边几乎把鬼杀队养的鎹鸦全部见了一面,里面没有青次。
鬼王已死,困扰产敷屋一族千年之久的诅咒自然随之解除。
主公活了很久很久,少年,青年,中年,老年。
看霜白渐渐染上鬓角,皱纹慢慢爬满脸庞,牙齿一颗颗掉落。
人的一生能有多长?
长到送走所有的古旧,仅余孤身一人,来时一人,去时也一人。
主公成了最后一人。
所有故人都在漫长岁月中老去,死去。
义勇也不知道主公到底活了多久,只能肯定其活过了颐养天年的百岁,因为主公接受了采访,在满是镜头的房间里。
又是不知道几年,主公也走了。
天地空荡荡,一介幽灵,没有任何可以跟随的故人了。
于所有旧识的长眠处辗转。
————
山中不知岁月长。
醉倒树下的人悠悠然转醒,眼睛还没睁开,先活动麻痹的手脚,打飞五六个空酒坛。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义勇揉了揉太阳穴,整颗头就像是装了半满的水球,还是在不断旋转的水球,晃荡来晃荡去,天旋地转,实在晕得难受。
想吐。
没有吐。
缓一缓就好。
睁开眼,入目帘幕虹光依旧,宴席未散,奏乐声与打鼾声共响。
总觉得醉去了很长的时间,长到一个人的一生。
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醒却半点不记得。
敲敲脑袋,扶着树干慢慢撑起来,慢慢站起来。
虹幕围成的会场里几乎全是醉倒的妖怪与一堆堆空的酒器。
酒气浓得很。
还是有点晕,拄着日轮刀慢慢挪到会场边缘,掀开虹帘一角,钻出帘幕。
街市都已散去,山林是正常的积雪的山林。
一步迈出,半条小腿没入深雪中。
背后虹帘落下,虹色隐去。
山林间清新的空气令头脑清明,忍不住深呼吸好几次。
没有太阳,阴云密布,无法判别时间,也不知道耽搁了多久。
鎹鸦也会醉吗?
义勇感到些许疑惑。
算了,反正都已经在半山腰了,距离山外也没多远。
还是先不强行叫醒吧。
把腿从雪中拔出,原地起跳,跃上树枝。
被压弯的枝条,抖落的簌簌白雪。
雪太深了,走地面没有走空中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