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敬她,真的不想和她站在黑白两极,真的不想看她带着那么耀眼的魂魄和浑身的能量,走不再耀眼的道路。
更因为,从前,只有她信李谊这个人。
在李谊咬着后牙沉默的时候,赵缭开了口:
“以后,殿下和末将,不要再私下见面了。末将告退。”
这次,赵缭转身就走,脚步飞快,根本不容任何挽留。
李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苦涩之意漫上心头,也懊悔自己应该等她用完膳,再出现。
在宫道上,赵缭脚步飞快,神情绷住,看到的官员和宫人,无不望之生畏,而不由自主退避。
只有一个宫人,快步追上赵缭,拦停了她。
“奴才参见赵将军。”宫人恭敬行礼。
赵缭斜看了他一眼,他的宫服明显要繁复细致得多,显见是更高位的宫监。
赵缭实在心情太糟,以不那么耐烦的姿态,等着他的下文。
“将军,您的礼服衣摆处有污渍,请您随奴才前往供衣的偏殿,有衣司的宫人为您清理。”
给皇帝跪灵,衣着稍有一丝不洁或破损,都可能被诟病为大不敬。
赵缭垂首,看自己衣摆上确实有溅上了几个泥点,没做多想,便在宫人的指引下,进了衣司的偏殿。
一进去,方才引路的宫人就无声息地,从门外关上了殿门。
赵缭也没在意,进了里间,没见到人,也没意外,径直坐在了榻上。
“这么费周章地要见我,出来吧。”
话音落后,屏风后还是没有动作,像是明明等在这里的人,反而还没做好要见面的准备。
就在赵缭的耐心都要耗尽的时候,终于有人转出了屏风。
说实话,在等待的时间里,赵缭的脑海里,已经过了许多可能会见自己的人,却没想到是他。
神林。
看到他的时候,赵缭又觉得很合理。可能也就只有久居宫中的神林,能在宫城之中有这样的调动力。
上次见神林是什么时候,赵缭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觉得不管这段时间具体是多久,神林本不该变化这么大。
他从来的意气风发,已经被许多神思的消耗拖出了脚。
“神判官。”赵缭挑眉,像是在提醒他没有向自己行礼的失礼,“有什么事吗?”
“须弥……”神林看着赵缭的脸,目光中还是吃惊和挣扎纠缠不清,喉咙动了动。
“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赵缭以为,须弥这个名字已经留在了漠北,没想到还能再在盛安,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一个不能接受须弥就是赵缭的人。
只可惜,神林找的这个时间实在不好。若是在平时,赵缭可能会温和一点,可现在,赵缭的心情太糟糕了。
“我只需要对我做过的事情做说明。”赵缭抱起胳膊,眼神冷淡,“不知道神判官想听我做的什么事情?
如果是我伪造身份的话,神判官伴君侧,在宝宜城之战后,应该不难从先帝的态度看出来,先帝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我从未欺君。”
说完,赵缭顿了一下,也不顾神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接着道:
“如果神判官想让我说的,是关于与你的婚事,那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毕竟这件事,从十几年前定下,到后来的种种无意义的仪式和流程,我从来没有参与过。
神判官如果有想问的、想知道的,不如去找令堂和鄂国夫人吧。”
说完,赵缭招呼也不打就准备走,神林却终于爆发,低声喝住她:
“须弥!”神林年轻的面容,因为震怒而有些变形: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这么事不关己?是你!是你杀死了我心中的赵三娘子,你怎么对我能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杀死了你心中赵缭?”赵缭因为觉得太荒谬,而笑出声来,又很快冷下脸来。
“可你心中的赵缭,从来都是假的、错的。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赵缭,不用你想,也不容你想。”
赵缭冷冷撇了失魂落魄的神林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
“想必判官对这桩亲事也很不满,鉴于鄂国公府确有隐瞒,等国丧期过去,公府会尽快请旨废婚约,不劳神氏发愁。”
赵缭离开许久,神林才怔怔垂落在榻上。
他恨赵缭,更恨自己。
恨赵缭杀死了赵缭。恨自己,明明知道赵缭是须弥,还是爱她。
。。。
正殿前,赵缭再次敬香叩拜后,没有直接回自己守灵的绣垫,而是走向了跪在最前面的新帝。
“末将参加陛下,有一事启奏,请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