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从门外溜进,划破浓稠的夜色。
温热的指腹按在阮栀唇角,蒋熙盯着对方下唇的伤口,语气轻缓:“栀栀,你会一直选择我吗?”
熟睡的人注定无法回答他。
漫长的静默后,脚步走远,房门被人从外带上。
阮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睁开眼,他轻触下唇磕出的咬伤。
门内、门外,那一扇紧闭的房门横隔在俩人之间,如同心墙将两颗本就不相依的心彻底隔开。
两个人一夜未睡。
另半边床铺冰凉,蒋熙坐在客厅,医疗箱摆在茶几,他手指已经包扎处理过。听到从卧室里传出的声响,他抬头,眼白泛红,布着红血丝。
“蒋熙,你要补觉吗?你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阮栀刚洗漱完,他面上还缀着水珠,发梢末尾也润湿了一截。
蒋熙眉眼疲惫,他强打起精神,抱住人不松手:“栀栀,陪我一起睡吧。”
“好。”阮栀点头。
落日拖下橘红的影子,秋季的傍晚,天空苍茫,万物染金。
酒店顶楼静悄悄的。
丰呈他们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又去找什么乐子。
昨晚蒋熙和叶骤的看台一架,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今天也识趣地没再叫他们一起出去。
蒋熙睡了一觉后,暂时脱离情绪低谷。
他正和阮栀呆房间里打扑克。
在第十次输给阮栀后,蒋熙犹疑开口:“栀栀,还继续玩吗?我一直输。”
阮栀专心洗牌:“你不想玩了吗?那我把牌收起来了。”
“栀栀,你学艺术真的可惜了。”蒋熙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可阮栀却觉得没什么可惜的。
如果不学艺术,他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差点像他父母劳碌奔波,好点像他小舅替人卖命吃穿不愁。
一年级末的转系申请,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能否进入更高的圈层,就看他转系考试能不能通过。
假期第十三天。
阮栀泡着温泉,果盘随着水流漂动,他吃着水果,发梢被水汽熏湿,雪白脸颊也镀上层粉意。
他只泡了十五分钟,就去找蒋熙。
蒋熙手指有创口,就呆在汤池旁的小房间,房间是玻璃隔出的,四面都可以拉开。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聊天、玩手机、投喂水果,顺便听个墙角。
隔壁就是丰呈他们,里面是大汤池加几个小汤池。
也不知道是墙壁隔音不行,还是丰呈嗓门太大。
他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但是丰呈的音色字句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说昨天打高尔夫遇见的晦气事。
丰呈说,左家的人都没种,竟然跟狗一样被吓尿了。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问其他人赌不赌,赌商隽这次会不会翻车。
他语气遗憾,说怎么就没可能呢?
话题很快跳跃过去。
单单这几句话,阮栀也只是有个模糊的猜想,他取下浴巾,又进汤池泡了会。
商隽、方园以及叶骤今天都不在,叶骤昨天一早就回了京都,商隽和方园不清楚。
把时间推回到昨日,丰呈他们在户外球场打高尔夫。
方园跟着玩了会,但他实在不擅长运动,大多时间都在看商隽打。
一行人都是标准的高尔夫着装。
方园脸颊在室外被晒得通红,他跑去征求商隽意见,得到回应,他独自跑回休息区。
见人走远,丰呈提起球杆:“商隽,说说你的新玩法呗?”
“新玩法?”商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推了下眼镜,缓声道:“我可还没出手。”
“还没出手?”简瑜看上去明显不认同这句话,他长相俊美,笑起来多情又傲慢。“你都把人迷得唯你是从了,还叫没出手。”
商隽沉吟道:“游戏这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方园被人堵在厕所。
“你是新来的侍应生?”领头的人染着黄发,模样年轻,就是一双眼睛轻浮得很。
他身后的人称呼他左少。
“我不是侍应生。”方园的长相偏向乖巧,一眼看着很好拿捏。
“我管你是不是,给你脸了,我说你是,你就得是。”
左家因为跟师家算是姻亲关系,这些年跟着水涨船高,早不是当年人跺跺脚就会瑟瑟发抖的三流世家。
“喂,我们左少看上你,是给你面子。”
“看你这样子就算不是侍应生,恐怕也是扒上什么有钱老板进来的吧?”
“你知道这里一小时多少钱吗?撅了多久屁股才让你金主带你进来的?”
左维身后的人语气嘲讽,轻蔑的目光像是刀锋,要将方园的自尊碾碎。
“我没有。”方园嗫嚅着,反驳声无力,他的手指反复揪着衣角。
“声音这么小,敢不敢说大点?”
“他哪敢啊,被我们说中了没底气呗。”
“不是、不是这样的。”方园顶着对面让人不适的目光,突然大声反驳,“不是你们说的这样,我跟商学长是正经交往。”
丰呈被拦在洗手间门口,他看到被人从里锁住的门,转头问经理:“怎么?镶金的,我不能上?”
“丰少,里头的客人不想被打扰,麻烦您移步。”
丰呈示意身后的球童将球杆递给他,他拿起球杆,掂量了几下,一脚踹开门:“不想被打扰?我记得这个是公用的吧,什么时候成私人的了,老子今天还非要上这个了。”
门被踹开,门板撞上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本来丰呈今天打高尔夫没进几个球就很不爽了,结果放个尿还tmd他不能上,当他没脾气呢。
“我当是谁呢?”丰呈扯动嘴角,他简单扫了下里面的情况。
场面乱糟糟的。
地板上趴着个人,背对着丰呈也不知道是谁,那人被几双手胡乱按着四肢,每个人脸上身上都带着几分仿佛被猫抓过的狼狈。
“我这是打扰了左少爷的雅兴?”丰呈笑着问。
左维看到丰呈也没什么该有的畏惧,毕竟在他看来,丰呈这个丰家嫡系独子的身份,水分很大,一个脑子有病的妈,一个没把人当人的爸,爹不疼娘不爱的,有什么好怕的。
“吆,丰少注意情绪啊,这从精神病院出来才几年啊,可别又进去了,里面不好受吧。”
丰呈脸色霎时阴沉,从听到“精神病院”这几个字眼开始,他的神情就猛地染上了某种暴虐,他抵住犬齿:“左少爷不太会说话,还是别说了。”
他抡起球杆。
破空一声,球杆撞上人腿骨,瞬间断裂开来。
“啊啊啊啊——”左维没料到对方敢直接对他出手,他抱着腿,“啊啊啊疯子疯子疯子……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还在放狠话。
“左少!”
“左少!”
这群人想上前又不敢,最后只干巴巴在那喊。
“左少爷看着还是很精神,看来是打轻了。”丰呈提着断开的球杆,他一步步走近,一脚踩上左维断掉的左腿,用鞋底使劲碾了碾。
“啊啊啊啊啊——”左维痛哭流涕。
丰呈用球杆拍了拍左维的脸:“左少,现在会说话了吗?”
“会了会了……我会了。”左维涕泗横流,竟然被对方吓尿了。
丰呈刚才是真的想弄死他。
花礼节假期第十四天。
霓虹灯点缀高楼,建筑华丽。
会所招牌镶金,它坐落于地价昂贵、最为繁华的莱州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