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栽,惊的顾汀脑子里扎针的容嬷嬷们一哄而散。
是摔到桌子上了吗?
但额头传来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很难佐证他的观点。
得了,他就是完全不想承认自己砸别人手上了。
这只手很大,轻松覆盖顾汀上半张脸——严丝合缝。谁的手不言而喻。
活了二十一年,放鬼片催眠、爬四米高墙逃晚自习、上午抓鸡下午抓鸭的顾小爷头一次感受到窘迫是为何物。
丢脸,丢的伤自尊!
没敢待太久,应该没超过五秒钟,下一秒顾汀就以每秒300米的时速抬起头,靠上椅背,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后撩梳了下额前的碎发。
意料之中所有人都神色各异的瞅着他,顾汀瞬间把“烦的想杀人”写脸上,很有效,没人敢再看过来。
顾汀心情好了点,尽管他有意控制自己别管桌上那只手,但人眼的可视范围实在宽泛。
那只手就在他眼皮低下——指尖攥进掌心一瞬,又很快舒展开,被主人收回抱在胸前。
顾汀心想你要不洗个手?
念叨完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识好人心,人家怕你磕桌子上耶。
算了,我去洗个额头吧。
退一步。
“咳,那个”苏塘纯逗逼,一张嘴,微妙的氛围瞬间不微妙了,“两位大佬……交流完了?”
“……”
顾汀真想把板凳搬起来塞他嘴里,他们全程有说过一句话吗?特么用的啥交流?意念?
顾汀刚腹诽完,就有人好死不死的往他枪口上撞,还是特直白一眼。
要放十分钟前这人一定会收到个惊鸿一瞥和一句你看个蛋。
现在两样都没有,反观顾汀本人,管他是血溅三尺还是花香鸟语,都被吓的干干净净。
他听见我心里话了?不能吧?真有意念啊?不能啊!
苏塘左看看发呆的大神,右看看沉默寡言的酷哥,给自己忙活坏了,都没人搭他的话茬,只好干巴巴笑两声:“两位大佬不说说吗?”说到最后越来越没底气。
顾汀还沉浸在内心编排的大戏里,一字没听进去。
方辙把手放下,搭在膝盖上,长长叹了口气:“有能说的。”
接下来几分钟,他大致说了下经过,把重点的画、老仆、耳环等信息交代了,有些就偷偷藏着没细说。
平铺直叙的叙述完,几个人闹了不小动静,全都在声讨行事诡异不着调的老仆以及讨论耳环从哪找起。
“这得地毯式搜索吧,”苏塘握拳锤手,”唉,要不我们抽……”
“签吧”两个字还没蹦出来,顾汀冷冷扫过来一眼,苏塘霎时哑火了,嘴边的字又讪讪蹦回肚子里。
地中海无奈笑笑:“蓝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别等他回来了咱们耳环还没找到。”
“不会的,”商紫兰掐了掐发梢说:“你们知道原故事怎么写的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末了都说不知道。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桌尾那两尊不动如山的大佛,一位就是冷淡的性子,即使不知道我也遮掩遮掩;一位是熟透了,并且鄙视故事主人公的品味。
商紫兰:“原故事里蓝胡子的妻子最终没有抑制住好奇心打开了那扇紧锁的门,当然这部分大家都知道。在那之后不久,蓝胡子回家发现了沾血的钥匙,于是拔出腰间的长刀想杀死妻子,好在她的三位哥哥及时赶到,最终合力杀死了他。”
“所以,”商紫兰停顿片刻,说:“在我们找到钥匙开门之前,蓝胡子都不会出现。”
听完,众人脸色都没有好上一分。
苏塘葛优瘫,整个人歪歪扭扭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咋办,耳环肯定得找啊,不然得困死在这儿。”
他说起这个字毫不避讳,就连信吉利话的老一辈地中海也只是低着头不语。
只有顾汀“蹭”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往门外走。
“大神!去哪啊?”苏塘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喊完,另一尊大佛也复制粘贴似的“蹭”站起来,也二话不说,长腿一迈往外走。
苏塘:“……”
-
顾汀背后虽没长眼睛,但那一连串精准把控距离的脚步声,他不烧脑细胞都知道这么个狗皮膏药是谁。
顾汀走了一路都没回头。
狗皮膏药亦步亦趋的跟着,跟到小花园,看他扒拉灌木丛,自己也扒拉两下;跟到杂物间,等他摆弄完扫帚,自己把一地扫帚捡起来靠墙放好;跟到大卧室,学他翻箱倒柜,自己也这找找那翻翻。
本来一片和谐——方辙自以为,他刚把陶瓷瓶放下,转头眼前闪过道模糊的人影。
顾汀把人抵在木柜上,木柜闷响一声,受力开始高频率晃荡。
顾汀用膝盖抵住他的大腿,胳膊横在他胸前,空出来的手牢牢抓稳隔板。
木柜突然不晃了。
这个动作不太温柔,近乎粗暴,还带点强制性。
方辙和他对视,笑着扬了杨眉稍。
“别笑!”顾汀凶巴巴命令道:“再笑就出去。”
方辙不笑了。
顾汀把腿放下来,说:“我问你,我们认识吗?”
方辙点头。
“我说之前!”
方辙想了想,摇摇头。
“咱俩不熟,对吧?”
顾汀心想快点个头。
方辙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回的很快:“我们一起睡觉,我想……”
“谁和你睡过觉?!”顾汀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急着打断他,说完就后悔了。
好像……貌似昨晚他们睡一间房,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有什么问题,万一人家单纯这层意思,那话在他嘴里过一遍,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汀觉得脸烫,飞快的,脖子,大脑也跟着发烫。
方辙瞥了眼他烧红的耳尖,曲腿蹲下点,拉近和他的直线距离,“别生气。”
话没说完,顾汀踹他一脚:“站直!”
他站好:“你不要生气,我就是不太敢一个人走,要是嫌麻烦的话我离得再远一点?”
方辙身后的木柜差不多有两米,中段摆放了颗清明澄亮的孔明珠,此刻珠光映在他眼底,很像散满碎银的潭水,波光粼粼的。
顾汀和他对视,片刻低下眼睫,眼睑投下一处扇形的阴影。
“别老跟我后边,”顾汀放开他,补充道:“要么走旁边,要么走前边,跟的我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