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还跑过来,嫌命大是不是?”
方辙似乎想反驳他,可惜又找错了重点,断断续续:“没有……你别……生气。”
顾汀:“没有个屁!你演呢!”
他本想说你越生气我会越难受,可张口又先自证:“……没有。”
“出什么事了?”
顾汀嗓门太大,二楼栏杆邵锦洋探头看下来。刚好被延伸的隔断挡了,不见他们。
“没事!”顾汀单手支撑他的身体,渐渐力不从心,他朝那个方向喊了声,“别下来,谁敢下来我就揍谁。”
世界安静了。
顾汀松了口气,低头。
方辙脸和脖子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皮肤、嘴唇病态般苍白,黑沉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汀猝不及防对上熟悉的目光。
他征询问:“……你?”
方辙笑了笑,直起身:“没事。”
如果那一刻他的手没借力,顾汀或许还能勉强信。
死要面子。
顾汀这回真的有点生气。
“没事就松手,不然踹你了。”然后对他抬了抬腿,以示威胁。
方辙虚弱地掀了一下眼皮,垂下手:“好。”
顾汀:“?”
这么听话?
他刚想说话,方辙忽然整个人往后仰,似乎站不住。
“诶!”
于是他因为惯性微微抬起的两条手臂眼疾手快地被顾汀捞过。
他把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对方顺势俯身,倒进他的肩窝。
顾汀感觉脖侧和锁骨被冰了一下。
紧接着方辙吐出的气息中不轻不重地拂过,中和了这股凉意。
“你怎么这么废!”
顾汀骂了句,拎起他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
方辙的头发擦过脸颊,像轻柔的羽毛勾起一阵痒意。
他不自在地偏了下头。
走到台阶边缘,顾汀掂了掂肩上的人:“看路,抬脚。”
方辙沉默着悄悄狭了条眼缝。
随后一言不发被半拖半拽地揽上楼。
-
众人听见动静,守在楼梯口:“怎么回事?”
顾汀:“他身体不舒服,可能要麻烦你们让一张床出来。”
“行。”邵锦洋指向身后,“你刚刚躺的那张床没人睡过。”
“好,谢谢。”
几秒钟后,顾汀把人甩到那张床上。
床板重重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清脆声响。
方辙体型太大,窝在里面腿都放不下,束手束脚,突兀又憋屈。
谁知本人没一点当病人的自觉。
顾汀瞥见他的表情,火大:“还笑?!”
方辙动了动嘴唇。
顾汀才不管他想说什么,直接扯过堆在床尾的被子,从腿到头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掖整齐被角。
他退后看了眼,冷着脸命令:“脱鞋,腿收进去。”
方辙听话做完,又扒拉开盖到头顶的薄被,露出眼睛和鼻子——需要呼吸。
顾汀撂给他一句:“快睡,不然我揍你。”
然后放任不管了。
-
那位大肚子女人见他安排好,说:“没多余的床了,我和这位姑娘睡,你睡我那张吧。”
床虽然不长,但够宽,并排躺两个人不成问题。
她旁边扎马尾的姑娘拽着她一条胳膊,羞怯地点点头。
顾汀来回环顾,凭现在的人数,还得再余一张出来。
“嗷,”邵锦洋突然出声,“不用担心,我和老江挤挤就行,昨晚也这么睡得。”
顾汀:“……”
“谢谢。”
大肚子女人受宠若惊似的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之前也帮过我,应该的。”
她说:“叫我高语就好。”
-
天完全暗下来。
折腾一天,小屋里的几人洗漱干净,躺进暖和的床被间。
灯光铺了一地,渲染隐隐人语。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便只剩此起彼伏的均匀呼吸和鼾声。
靠墙夹角有两张床之间距离相较其他缩了一截。
顾汀蜷在床沿,眼皮直打架。
适合睡觉的环境和时间点,看着对面呼呼大睡的人,提起的精神又塌陷,塌陷又提起。
简直多此一举。
有毛病。
他骂自己。
然后沉沉睡去。
黑暗中,方辙悄然睁开眼。
他动作放得极轻,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吵醒酣睡的人。
——这对他而言并不难。
于是他轻轻下床,在顾汀床边弯下膝盖,单膝跪在地上。
先是用超越常人视物能力描摹一遍他的五官,再仔细听片刻他的呼吸,最后一歪脑袋,枕着手臂,搭在沿边。
《系统守则》第二章第五条写到:
人类是脆弱且敏感的群居体。
其外观性格多有不同。
唯一永恒不变的真理:本性自私。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点怀疑自己的信仰。”
-
良久,他起身走出小屋。
“艾黎。”
一片寂静中,虚空忽然闪烁了几下,就像扰乱电脑屏幕的波纹。
半分钟后,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客气道:“说。”
方辙向后抓了把乱飞的头发:“我今晚很不对。”
对方沉默了,紧接着响起一阵噼里啪啦敲键盘声。
“查到了。”艾黎操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各项数据都显示异常,尤其是A类激素水平,比平常高了好几十倍。”
A类?
……记不得。
“A类控制什么机能?”方辙问。
对方又沉默了。
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艾黎才戏谑道:“你思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