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医生,你今天怎么了?”八卦小能手钱嘉怡端着饭盘子坐到他对面,担心地看着一个上午都不在状态的钟铭。
今天一到科室她就发现了,钟医生的眼睛肿得很厉害,虽然看起来已经处理过,还是藏不住背叛他的皮下组织。
再加上过一会儿就去厕所的反常举动,科室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异常。
有人说听见他在厕所里关上门哭,一早上至少哭了三次。
是和迈巴赫小姐吵架了吗?还是遇到什么事了?昨天还好好的,乐颠乐颠地下班去过情人节呢,今天就这样了?
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怕别人关心,钟铭一下子红了眼,怕被钱嘉怡发现,立刻低下头否认:“没事。”
可声音明显有哭腔。
更让人担心了。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我们能帮忙吗?”
钟铭摇摇头,捏紧筷子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已经哭了一晚上了,不能再哭了,别像个孩子一样。
可是……
他仓促地遮住眼睛,泪水一滴滴落在桌子上,还是当着钱嘉怡的面哭了出来。
他把她弄丢了。
钱嘉怡慌张地看向后桌怂恿她来问情况的同事,无声开口:“哭了……”
同事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端着盘子一窝蜂地凑过来,把他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钟医生,遇到什么事了?缺钱还是缺人,你说一声,大伙儿一起给你想办法。”
“是啊是啊,没什么事过不去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要是家里人病了,赶紧接到咱这儿来,咱这儿医疗资源牛逼,一定能想出办法!”
“要是缺钱,我这儿有小金库,先借你。”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他,没一个说到点子上。
也是,谁能想到一个三十多的人还能因为失恋在大庭广众下哭呢?
太难看了。
钟铭摸了张纸,用力在眼睛上按了两下,收住情绪轻咳一声,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饭盘子站了起来。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我真的没事。我吃好了,大家慢慢吃,不用管我。”说完挤开人群,快步离开了食堂。
众人看着他走远,纷纷摇头。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不会是亲人去世了吧?”
“那该请假去奔丧。”
“说的也是。”
人群身后突然幽幽传来一声冷笑:“我看是被大款甩了吧。”
众人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自从知道钟铭谈恋爱,这人成天盼着人家分手,好像分手了他就能有机会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众人作鸟兽散,毕竟谁的乳腺不是乳腺?
*
这一天前所未有的漫长,虽然很努力地让自己投入工作中,还是会时不时分神,陷入情绪难以自拔,他都怕领导知道了找他谈话。
幸好老人家没发现,他也勉强完成了工作,下班时身体沉重得好像灌了铅。
“钟医生!”身后有人喊他,钟铭转过身,见钱嘉怡朝他小跑而来。
“怎么了钱医生?”
钱嘉怡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递给他一个面包,“你午饭没吃多少,当心回去的路上低血糖。”
钟铭愣了愣,“谢谢。”
“钟医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她目光躲闪,看起来很纠结,结合她平时的作风,钟铭猜到了她想问什么。
“你问吧。”钱嘉怡虽然八卦,但很有八卦人的职业素养,到她耳朵里的东西未经允许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你是不是……和迈巴赫小姐吵架了?”
被说中心事,钟铭好不容易得以休息的眼眶又开始发烫,泪水迅速蓄积,几乎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他僵着脸,不敢做任何表情,任何表情都会变成因为肌肉抽搐而失真的诡异模样。
隔了片刻,他又清了清嗓子,一低头,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淌。
“我们分手了。”
钱嘉怡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她出轨了吗?!可恶的有钱人!没事钟医生,出轨的人烂□□!你值得更好的!”钱嘉怡义愤填膺,却完全猜错了方向。
钟铭颤抖着叹了口气,“没有,都是我的错。”
钱嘉怡的嘴张得更大了。
“你……你出轨了?”
钟铭摇摇头,找了个少有人来的花坛坐下,抹去碍事的眼泪:“她跟我求婚,我拒绝了。”
钱嘉怡已经在尖叫的边缘。
“为什么?她不好吗?我觉得你很爱她的!”
“我这个人……很恐惧结婚。或许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在一起,是我耽误了她,我对不起她。”
钱嘉怡彻底沉默了。
半晌,她干巴巴地开口:“说明你们不合适,没给足你安全感。”
这种时候,只能枉顾对错,毫无立场地站朋友了。
钟铭苦笑了一声,情绪又疯狂反扑上来,压垮了他勉强直起的背。他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滑落脸庞,也顾不上被钱嘉怡看笑话,哭得身子发颤:“是我太懦弱,太贪心……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知说给谁听。
钱嘉怡陪他坐着,说不出别的话来安慰。能让强得像alpha的钟医生难过成这样,对方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很渣的人,就是难得一遇的好人。
她更希望是前者,至少他还可以走出来。可看他的样子,更有可能是后者。
“会过去的,时间很强大的。”她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慢慢的就好了,我有经验。”
只是时间这味解药,药效因人而异。
她看着钟铭行尸走肉一样离开,深深叹了口气——她在医院磕的第一对真人cp,就这么be了。
*
情绪反扑是很可怕的东西,钟铭从未发现过如此脆弱的自己。开始几天上班都控制不住想她,一思念就忍不住想联系,点开对话框又骤然清醒,看着最后一天的对话,心脏锥心的痛。
接着渐渐能控制了,让自己忙起来,就会短暂地、长时间的、半天半天的不去想。
可是不管怎么控制,一旦闲下来,脑子里依然全是她。每天晚上他都要靠褪黑素入睡,也想过吃安眠药,只是怕形成依赖,还是算了。
游魂似的浑浑噩噩过了一个多月,总算没那么痛彻心扉时,项临川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她回来了。
他才知道,根本从来没有释怀过。
他看着忽然抖动起来的手指,感受到窒息的痛苦。